第三章：土地老儿的试探
孙悟空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孔中发出一个沉闷的“嗯”声，权当回应。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山神似乎早己习惯了他这种态度，也不以为忤，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粗陋的陶碗放在孙悟空嘴够得着的地方。
碗里，是几颗黑漆漆、硬邦邦的铁丸子，以及一小汪泛着金属光泽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正是那所谓的“铜汁”。
“大圣，今日的铁丸子是新炼的，还带着些许火气，您老趁热用。”
山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
孙悟空心中冷笑，这些东西，别说趁热，便是放凉了也是穿肠刮肚的玩意儿。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慢吞吞地伸出舌头，卷起一颗铁丸子，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那声音，与其说是在进食，不如说是在磨牙，听得人心头发麻。
山神见他开始“用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道：“唉，大圣啊，您老有所不知，最近这山里头，可不太平啊。”
“哦？”
孙悟空终于舍得睁开一只眼睛，斜睨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问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莫不是你这老儿监守自盗，短了俺老孙的吃食，怕被上面知道，想来俺老孙这里寻个由头？”
山神闻言，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大圣明鉴！
小神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克扣大圣您的吃食啊！
实在是……实在是最近山中常有异动，小神担心得很呐！”
“异动？”
孙悟空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是不耐烦的神色，“能有什么异动？
莫不是几只不长眼的小耗子，在你那山神庙里打了几个洞不成？”
“哎哟喂，我的大圣爷爷哟！”
山神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哪里是小耗子打洞那么简单！
您是不知道，隔三差五的，这山腹之中便会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响动，有时候还伴随着轻微的震颤，就像是……就像是地龙翻身的前兆一般！
小神夜里巡山，好几次都被惊醒，这心啊，七上八下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惊扰了大圣您的清净。”
他说得声情并茂，额头上甚至还冒出了几颗汗珠，仿佛真的忧心忡忡。
孙悟空心中雪亮，这老家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暗指自己便是那“异动”的源头。
看来，自己这些时日汲取地脉之气，虽然己经极力控制，但偶尔还是会闹出些许动静，被这些耳目察觉到了。
他暗自警惕，看来以后行事要更加隐秘才行。
面上，他却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又勃然大怒，猛地一瞪眼，金色的瞳孔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厉声喝道：“好哇！
俺老孙道是什么呢！
原来是这五行山的地脉不稳，快要崩塌了不成？！
那敢情好！
若是这破山塌了，俺老孙正好脱困而出，倒要看看哪个敢再来管束俺！”
他这话语中充满了暴戾之气，仿佛巴不得这山立刻就塌了一般。
山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连连作揖告饶：“大圣息怒！
大圣息怒啊！
小神……小神不是那个意思！
这山乃佛祖法力所化，坚固无比，怎会轻易崩塌？
小神只是……只是担心有什么妖邪在暗中作祟，想来探探大圣您的口风，看看您老是否察觉到什么异常。”
“哼！”
孙悟空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口中嚼烂的铁丸连同唾沫一起“呸”的一声吐在山神脚下，恶狠狠地说道：“俺老孙被压在此处，动弹不得，能察觉到什么异常？
便是真有妖邪作祟，也与俺老孙何干？
倒是你这老儿，身为一方山神，连自家地盘都看管不好，还有脸来俺老孙这里聒噪！
还不快滚！
莫要在此污了俺老孙的眼！”
他这一番夹枪带棒的呵斥，既表现出了阶下囚的蛮横无理，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那山中异动与他毫无关系。
山神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有丝毫辩驳，反而如蒙大赦一般，连声道：“是是是，大圣教训的是！
小神这就滚，这就滚！
不打扰大圣清修了！”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空陶碗，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地，那狼狈的模样，比丧家之犬还要不堪几分。
看着山神落荒而逃的背影，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这些天庭的小吏，便是这般没骨气。
也好，省得俺老孙再费唇舌。”
他知道，这次的试探虽然被他糊弄了过去，但那些幕后之人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们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便会蜂拥而上。
“看来，得想个法子，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才行。”
孙悟空摸着下巴，开始思索起来。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合理”地展现出虚弱和绝望的机会，以此来麻痹敌人，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风，从石隙间吹过，带着一丝寒意。
孙悟空重新闭上双眼，神念却悄然沉入识海深处。
在那里，一缕微弱的紫色雷光印记，如同沉睡的巨龙一般，静静地蛰伏着。
他能感觉到，这缕雷光印记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玄奥与力量，只是以他目前的境界，还远远无法将其完全参透。
“那道紫雷，绝非偶然……”孙悟空心中暗道，“它似乎在引导我走向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他不再去想山神的试探，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那紫色雷光印记的感悟之中。
他有一种预感，这东西，或许会成为他未来对抗那些强大敌人的重要底牌。
五行山下，暗流汹涌。
一场关乎自由与命运的博弈，早己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序幕。
而孙悟空，这只被囚禁的猛虎，正在悄然磨砺着他的爪牙，等待着一啸震动三界的那一天。
大雪，不知何时己经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石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影，显得神秘而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