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本丹惊翼德“滴血认亲?”
刘曜躺在粗硬的矮榻上,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重复。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跳跃,映得那双深陷的眼窝愈发幽暗。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他刚刚因任务完成而升起的一丝狂喜。
滴血认亲!
这看似原始、在科学上毫无依据的验证方式,在东汉末年这个宗法礼教森严的时代,却有着近乎神判的权威!
尤其对于刘备这种极度重视血脉、重视宗族身份的人来说,这几乎是确认或否定一个人身份的唯一铁证!
成功了,他便是板上钉钉的“兄长”,拥有天然的血脉优势,迈出立足的第一步。
失败了……眼前这三个人,关羽的冷眼,张飞的暴躁,刘备那深藏眼底的疑虑瞬间会化为最冰冷的杀意!
刚刚到手的固本培元丹,恐怕连服下的机会都没有!
冷汗,瞬间浸透了刘曜单薄的内衫。
死亡的阴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真切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视野中,刘备头顶的数据面板剧烈波动着!
血缘兄长(微弱)的关联度在疯狂闪烁,潜在的巨大威胁状态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蓄势待发!
关羽的丹凤眼眯得更细,傲上特性下的审视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
张飞更是毫不掩饰地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表情分明在说:小子,敢耍花样,爷爷活撕了你!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刘曜残破的躯体上。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血沫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
这副惨状,落在刘备眼中,让那锐利的审视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
落在张飞眼里,却只剩下鄙夷和不耐烦。
“怎么?
不敢?”
张飞瓮声瓮气地嗤笑一声,抱着粗壮的手臂,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莫不是心里有鬼?
大哥!
俺就说这厮……”“翼德!”
刘备再次抬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张飞的聒噪。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刘曜脸上,仿佛要从那枯槁的容颜和痛苦扭曲的表情中,榨取出最真实的答案。
“是与不是,血脉自会说话。
取碗,清水!”
关羽沉默地转身,步伐沉稳如山。
片刻,他端着一个粗陶大碗走了回来。
碗中是清澈的井水,微微荡漾着,映照着屋内昏黄的灯火。
刘备走到榻前,从腰间取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小匕首。
刀锋在灯火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寒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刀尖在左手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饱满的血珠,如同熟透的朱砂痣,缓缓渗出,在刘备沉稳的目光注视下,“嗒”地一声,坠入碗中清澈的水底。
那滴血迅速沉底,并未立刻散开,如同一点凝固的红玉,静静躺在碗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曜身上!
张飞铜铃般的巨眼瞪得溜圆,仿佛要喷出火来。
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精光内敛,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寒冰,笼罩着矮榻。
刘备握着匕首,眼神深邃如古井,将匕首的刀柄递向刘曜。
“请。”
一个字,重逾千斤。
刘曜的手指在粗布被褥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压制着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知道,这碗水,没有任何科学道理可言!
但他更知道,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场合,在这个多疑的枭雄面前,任何迟疑、任何辩解都是自寻死路!
他伸出那只枯瘦如柴、沾着血污和尘土的手。
那只手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匕首刀柄。
“啧!”
张飞不屑地撇撇嘴。
刘曜深吸一口气——这动作又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将匕首锋利的刀尖,狠狠刺向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腹!
剧痛传来!
一滴同样殷红、却似乎带着某种病态黯淡的血珠,颤巍巍地凝聚在刀尖。
刘曜屏住呼吸,将颤抖的手指悬停在陶碗上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张飞屏住了呼吸,豹眼圆睁,一眨不眨。
关羽抚须的手指停在半空,丹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全神贯注的凝重。
刘备的呼吸也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丝,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碗底那两滴血的距离。
刘曜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手指猛地一甩!
那滴黯淡的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细微的弧线,带着刘曜所有的希冀与绝望,坠向碗中!
“嗒!”
轻微的落水声。
刘曜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向碗中!
只见那滴来自他病弱身躯的血珠,如同失群的孤雁,径首下沉,精准无比地……撞在了碗底刘备那滴饱满圆润的血珠之上!
就在两者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没有排斥!
没有泾渭分明!
刘备那滴原本凝实如红玉的血珠,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
它不再是静止的死物,而是化作了一团微小的、活着的赤色火焰!
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引力骤然爆发!
刘曜那滴黯淡的血珠,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被这股灼热而强大的引力捕捉、拉扯、吞噬!
黯淡的血色如同冰雪消融,飞快地溶解、渗透进那团赤色的火焰之中!
两滴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旋转、交融!
不是简单的混合,而是更深层次的……融合!
一丝丝细如发丝、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金色光芒,在那急速旋转交融的血团核心骤然亮起!
那光芒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一种古老、尊贵、仿佛源自洪荒之初的浩瀚气息!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在它亮起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和血脉最深处的悸动和共鸣,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体!
“嗡——!”
刘备的身体剧烈一震!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猛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碗中那团己经完全融为一体、颜色变得更为深沉、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生命力的赤金色血团!
一股强烈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共鸣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强烈,远超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和感应!
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同源之血在共鸣!
“嘶!”
张飞倒吸一口凉气!
他豹眼圆睁,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他不懂什么高深的道理,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两滴血,融了!
真真切切地融在了一起!
还发出了……光?!
这完全超出了他粗豪的认知!
大哥的血……真的和这病鬼的血……是一脉相承?!
关羽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震动!
他抚须的手指猛地一紧,差点揪下几根美髯!
丹凤眼中精光爆射,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死死钉在碗中那融合的血团上!
那瞬间闪过的淡金色光芒和血脉深处传来的奇异悸动,让他这位心高气傲的武圣,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绝非寻常!
此人……竟真是主公血脉相连的兄长?!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刘曜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成了!
这该死的系统,总算在血脉认证上没掉链子!
那淡金色的光芒……是汉室龙气的显化?
还是系统搞的鬼?
他来不及细想,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
“大……大哥?”
张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和敬畏,他看看碗,又看看刘备,再看看榻上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刘曜,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刘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从那碗融合的血水上移开,重新落在刘曜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惊骇、震动、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铁证强行扭转认知后的……茫然,以及一种被血脉枷锁骤然套上的沉重感!
兄长……这个突然冒出来、病入膏肓、满口惊世骇俗之言的人……竟然真的是他的血脉兄长!
“你……”刘备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真是我兄?”
这一次,疑问的语气己经极其微弱,更多的是一种确认事实的艰难陈述。
刘曜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己经没有力气回答。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迎上刘备的目光,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像是确认,又像是解脱。
“呼……” 刘备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气息沉重无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又仿佛扛起了更沉重的枷锁。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翼德,云长,你们……先出去。
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哥?!”
张飞急了。
“去吧。”
刘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飞看了看关羽,关羽沉默片刻,微微颔首,率先转身,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门外。
张飞无奈地挠了挠头,狠狠瞪了榻上的刘曜一眼,也只得跟着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简陋的房间里,只剩下刘备和刘曜两人。
油灯昏黄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两人长长的、摇曳的影子。
刘备走到矮榻边,沉默地站了很久。
他的目光在刘曜惨白枯槁的脸上反复逡巡,仿佛要将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如此陌生的脸刻进灵魂深处。
复杂的心绪如同翻滚的岩浆,在他胸中激烈地冲撞着。
血脉的枷锁己经套上,这病弱的兄长,是助力?
是拖累?
还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巨大变数?
那句“裂土封疆、名垂青史”,那句“你凭什么”,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最终,所有的疑虑、权衡、挣扎,似乎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弯下腰,从怀中摸出一块虽然干净却也洗得发白的旧布帕,动作有些生疏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轻轻擦拭掉刘曜嘴角和下巴上残留的血污。
“兄长……” 刘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个称呼,“……好生歇息。
我……去寻些汤药。”
说完,他不再看刘曜,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
死寂。
刘曜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和剧痛瞬间将他吞噬,意识再次沉向黑暗的边缘。
但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系统!
固本培元丹!
心念急转!
提取‘固本培元丹’!
指令下达的瞬间,刘曜只觉得口中凭空多出一物!
那物事只有拇指大小,圆润温凉,带着一股极其清新、难以言喻的草木馨香!
那香气钻入鼻腔的刹那,他如同濒死的鱼儿重遇甘泉,身体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毫不犹豫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滚动,将那枚丹药艰难地咽了下去!
丹药入喉!
没有想象中的滚烫或者冰冷,它仿佛瞬间融化,化作一股无法形容的、温和而浩瀚的暖流!
这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磅礴的生机,瞬间涌入他干涸撕裂的西肢百骸!
“呃……!”
刘曜身体猛地一弓!
如同离水的鱼剧烈弹动了一下!
那暖流所过之处,仿佛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甘霖!
每一寸枯萎的经脉都在贪婪地吮吸着这股生命之泉,发出细微的、如同种子破壳般的噼啪声!
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剧痛被迅速驱散、抚平!
肺腑间那团烧灼的炭火仿佛被清冽的山泉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和清凉!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顺畅、深沉,带着新生的活力!
视野中,气血枯竭(重度)的状态图标疯狂闪烁,那刺目的红色如同退潮般迅速变淡、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代表着恢复中的柔和绿色光芒!
命火将熄的恐怖倒计时瞬间停滞,然后那冰冷的数字开始……缓缓地、艰难地……向后跳动!
19天→20天→21天……最终,定格在了30天!
虽然依旧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倒计时,但比起之前的油尽灯枯,这无疑是从地狱边缘被硬生生拉回了一大步!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如同初生的嫩芽,开始在刘曜这具破败的身体深处萌发!
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变得有力了一些,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中变得清晰。
虽然依旧虚弱,虽然剧痛并未完全消失,但那种彻底绝望的枯寂感,己经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微弱希望的新生感所取代!
就在这时——“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
张飞那庞大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粗陶碗!
他显然是奉刘备之命去取汤药,此刻药刚熬好就急匆匆送了过来。
他那双豹眼习惯性地扫向矮榻,想看看这病鬼兄长是不是又吐血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张飞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立在门口!
手中的药碗都忘了放下,滚烫的药汁溅到手上都浑然不觉!
只见矮榻之上,那个之前还气若游丝、面如金纸、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的“病鬼兄长”,此刻虽然依旧躺着,但脸上那层死灰般的惨淡竟然褪去了大半!
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更重要的是,他胸膛的起伏变得平稳而有力,那破风箱般可怕的喘息声消失了!
甚至连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痛苦褶皱,似乎都舒展了一些!
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彻底的枯败,而是……一种奇异的、正在缓慢复苏的生机?!
这……这怎么可能?!
张飞铜铃般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明明记得自己冲出去熬药前,这病鬼还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
这才过了多久?
半炷香?
一炷香?
怎么就像……就像换了半条命回来?!
“你……你……” 张飞指着刘曜,喉咙里咯咯作响,震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粗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闯荡江湖多年,杀人放火见过,奇人异事也听过,但像这样亲眼目睹一个濒死之人,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的……闻所未闻!
这病鬼兄长……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刘曜似乎感应到了张飞那震惊到呆滞的目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被痛苦和绝望充斥的黯淡死水,而是如同被清泉洗过一般,虽然依旧带着深深的疲惫,深处却仿佛点燃了两簇微弱却异常沉静、异常幽深的火焰!
那目光平静地落在门口如同石雕般的张飞身上。
刹那间,张飞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洪荒巨兽的幼崽盯上!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让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猛张飞,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