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重组的剧痛，是林寂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废墟天空，而是一片摇曳的昏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刺鼻味道。
“醒了？
小子，命够硬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寂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队长“老K”那张布满风霜和疤痕的脸。
他正坐在床边的铁皮凳上，擦拭着他那把宝贝的旧世界动能步枪，动作一丝不苟。
“队长……我们……活下来了？”
林寂的声音沙哑干涩，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算是吧。”
老K放下步枪，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神骸坠落后，那股要命的威压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就消失了。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在水泥块下面，浑身烫得能烙饼。”
林寂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他低头打量自己，发现正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粗糙的毛毯。
这里是他们拾荒者小队在庇护所外的临时据点——一个加固过的地下停车场。
“小雨呢？”
他急忙问道。
“她没事，就是吓坏了，我让她先回庇护所休整了。”
老K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林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从那座天坑里……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林寂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
隔着粗布病号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有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正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正是他在昏迷前看到的，嵌在神骸胸口的那块黑色石头。
“我……”林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到这块石头的，它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怀里一样。
老K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根劣质的卷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
“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的身体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
老K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开始，你的体温高得吓人，身体表面甚至浮现出一些……一些类似电路板的诡异花纹。
我以为你要变成畸变体了，差点一枪崩了你，给你个痛快。”
林寂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在灰烬世界，对于出现畸变前兆的人，提前结束其痛苦是一种不成文的“仁慈”。
“但是，”老K话锋一转，“每当那些花纹浮现，你怀里那块石头就会变得更冰。
然后，那些花纹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慢慢退了下去。
三天里，这种情况反复了十几次。”
林寂立刻明白了。
是那块被他称为“归零石”的石头救了他。
神骸残存的意志想要改造甚至夺舍他的身体，而不祥的体质让这个过程变得异常顺利。
但归零石就像一个防火墙，一次又一次地将神骸的“数据流”吸收、格式化，保护了他的神志和肉身。
他伸手进怀里，将那块石头掏了出来。
它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像是一块被极致打磨过的黑曜石。
但握在手中，却有一种奇异的质感，既不冷也不热，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是一片浓缩的星空。
这就是“归零石”。
“这东西……不祥。”
老K盯着石头，眼神里满是忌惮，“它和那具神骸有关，而那具神骸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祥。
林子，听我一句劝，把它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这东西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林寂握紧了归零石，摇了摇头。
他知道老K说的是对的。
但他也清楚，现在这块石头己经和他绑定了。
那句“契合的容器”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没有归零石的压制，他恐怕撑不过下一次神骸意志的侵蚀。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内部，己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能量，正从归零石中缓缓渗出，滋养着他的西肢百骸。
这股能量，比他见过的任何“神性碎晶”里的能量都要纯粹、温和，仿佛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
他的“神骸亲和”体质，正被这股力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优化和增强。
“队长，我不能扔。”
林寂看着老K，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它现在是我的命。”
老K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几天不见，林寂的眼神似乎变得更深邃，也更……危险了。
他最终还是掐灭了烟头，站起身。
“随你吧。
但你要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在庇护所里。”
他郑重地警告道，“13号庇护所的‘净化议会’那帮疯子，最喜欢研究的就是这种和神骸有关的异类。
你不想被绑在试验台上切片吧？”
“我明白。”
林寂点了点头，将归零石重新贴身藏好。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回庇护所。”
老K说完，拎起步枪，走出了地下停车场，将空间留给了林寂一个人。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通风管道微弱的嗡嗡声。
林寂闭上眼睛，开始仔细感受体内的变化。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张精密的地图。
血液的流动、心跳的节律、甚至每一个细胞的微弱呼吸，都尽在掌握。
而在他的精神世界深处，一扇原本紧闭的大门，似乎被推开了一条缝。
那是通往“序列传承”的大门。
在庇护所，想要成为超凡者，必须依靠“序列魔药”。
魔药是庇护所的最高机密，由净化议会用极其复杂的方法，从特定的神性碎晶中提炼而来。
普通人只有在立下大功，或是展现出卓绝天赋后，才有机会被赐予最低等的“序列9”魔药。
但现在，林寂感觉，他似乎……不再需要那玩意儿了。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丹田的位置，尝试着调动那股由归零石渗出的本源能量。
那股能量异常温顺，随着他的意念开始在体内缓缓流转。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破碎的画面——那是在无尽的星空中，一具伟岸到无法形容的巨大神骸，它的每一寸骨骼都堪比一颗星辰。
无数渺小的生灵在它的骸骨上开采、建造，建立起辉煌的文明……紧接着，画面一转。
是阴暗的地下，无数根须状的管道刺入一具蜷缩沉睡的神骸体内，抽取着它的力量，维持着一座钢铁城市的运转……“序列9：掘墓人……”一个冰冷、不带感情的词汇，突兀地浮现在林寂的脑海中。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不是幻觉，这是……知识的传承！
是隐藏在神骸最深处的“道”与“理”！
他不需要魔药，因为他接触到了最本质的源头。
归零石过滤掉了神骸的疯狂意志，却将它蕴含的关于力量法则的“知识”提纯了出来，灌输给了他。
林寂摊开手掌，心念一动。
一缕灰白色的、宛如雾气般的能量在他掌心凭空出现，缓缓盘旋、凝聚。
这正是“序列9：掘墓人”的标志性能力——“尸气”。
虽然微弱，但它真实不虚地存在着。
他没有服用魔药，却在短短三天内，凭空跨过了超凡的门槛，成为了一名序列9的“掘墓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他的体质是不祥之兆。
他怀揣着来自未知神骸的归零石。
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成为了超凡者。
这三者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在13号庇护所被判处火刑。
而他，三者皆占。
“看来，回去之后，日子不会太平静了。”
林寂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
掌心的那缕尸气，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