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乖学生”的破绽
顾晚星独自一人走在靠窗的一侧。
“看，就是她，顾晚星。”
“昨天谢少亲自来接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我朋友亲眼所见！
那场面……啧啧。”
“看起来好乖啊，安安静静的。”
“乖？
在谢砚舟面前能乖几天？
等着看好戏吧……”议论声在身后响起，顾晚星恍若未闻。
她走向高二（A）班的教室。
推开门，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在她身上——好奇的、带着恶意的。
她神色不变，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空位——靠窗，倒数第二排。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放下书包，安静地坐下。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
“舟哥来了！”
“快看快看！”
“哇，今天也好帅……”谢砚舟单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晃了进来。
他没穿西装外套，只穿着那件标志性的丝质白衬衫，领口依旧随意地敞开着两颗扣子。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身后跟着两个男生，他的死党周扬和沈哲。
他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靠窗位置的顾晚星。
看到她那一副标准的“乖学生”坐姿，他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他径首朝她的方向走去。
原本坐在顾晚星旁边位置的一个男生，一看到谢砚舟过来，几乎是立刻抓起书包，飞快地让开了位置。
谢砚舟在顾晚星旁边的空位坐下，长腿随意地伸到过道上。
他侧过身，手肘支在顾晚星的课桌边缘，身体微微倾向她，那股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雪松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谢砚舟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戏谑：“哟，顾同学，早啊。
昨晚睡得好吗？
有没有……梦见什么‘陌生人’？”
她转过头，迎上谢砚舟的目光。
脸上是带着恰到好处的、被冒犯后的疏离。
顾晚星声音清冷：“谢同学，早。
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另外，请保持适当的距离，你的手肘压到我的书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压在自己课本边缘的手肘上。
她反应冷漠，还带着点“好学生”对“坏学生”侵占私人空间的“正当指责”。
谢砚舟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他非但没有收回手肘，反而身体又往前凑了凑。
谢砚舟压低声音，带着点恶劣的笑意：“书？
压坏了赔你十本。
倒是你……”他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顾晚星，你猜，我多久能撕下你这层假面？”
顾晚星眼睫微垂，声音依旧平静：“谢同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马上就要上课了，请遵守课堂纪律。”
说完，她不再看他，而是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课本从他手肘下抽了出来，翻到预习的那一页，一副准备认真听课的模样。
谢砚舟盯着她沉静的侧脸，一股无名火在心底拱起。
他不再看她，而是烦躁地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拉着，周身散发着一股低气压。
坐在后面一排的周扬和沈哲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扬挑了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舟哥碰钉子了？”
沈哲则微微眯起眼，目光在顾晚星的背影上停留了几秒。
第一节课是数学。
授课的是位以严厉著称的资深教师，赵教授。
赵教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难度极高的函数综合题，融合了导数、积分和不等式证明，属于竞赛级别。
目光扫过全班：“这道题有点挑战性，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尝试一下？
或者有什么思路？”
教室里一片寂静。
不少学生眉头紧锁，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却毫无头绪。
谢砚舟依旧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转着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根本没在听课。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他看似随意的目光其实偶尔会扫过黑板上的题目，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思索。
就在赵教授准备点人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老师，可以尝试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结合柯西不等式进行放缩。”
全班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到她身上！
包括赵教授，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刚转学来的“乖乖女”顾晚星？
赵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
顾晚星同学，能具体说说思路吗？”
顾晚星站起身。
她没有看旁边的谢砚舟，也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目光沉静地落在黑板上，条理清晰地开始阐述：顾晚星：“首先，观察函数形式，这里可以设辅助函数 g(x)= f(x)- kx，利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教室里鸦雀无声。
连那些原本带着轻视或看戏心态的学生，此刻也不得不收起了轻视。
谢砚舟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顾晚星的侧脸上。
她此刻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刻意维持的沉静，而是……锐利的光芒？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谢砚舟捕捉到了！
那绝不是“乖学生”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顾晚星很快结束了讲解，给出了最终证明方向的关键一步。
赵教授眼中满是赞赏，连连点头道：“非常好！
思路清晰，方法巧妙！
顾晚星同学的基础非常扎实！”
顾晚星微微颔首：“谢谢老师。”
然后平静地坐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乖学生”表情。
谢砚舟的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她身上。
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太像了！
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在泥坑里把他揍趴下后，站在他面前，眼神又凶又亮、带着胜利者骄傲的小豹子！
谢砚舟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刚才……解题时，眼神不错。”
顾晚星翻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谢谢。
只是恰好想到而己。”
谢砚舟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脸，眼神渐渐变得危险。
装？
他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午餐时间，星宸豪华的学生餐厅。
顾晚星独自坐在靠窗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面前只放着一份简单的沙拉和一杯清水。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小团体的女生端着餐盘，故意从她桌边经过。
其中一个穿着超短裙的李薇薇脚步一歪，“不小心”将手里满满一杯果汁，朝着顾晚星的方向泼了过去！
“哎呀！”
李薇薇夸张地惊叫一声。
顾晚星的反应快得惊人！
在果汁即将泼到身上的瞬间，她身体向后一靠，同时手臂迅速抬起！
大部分果汁泼在了桌面上和她抬起的手臂外侧袖子上，只有少量溅到了她的校服下摆。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御性。
李薇薇假惺惺地道歉，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哎呀！
顾同学，对不起对不起！
我太不小心了！
你看你这衣服……啧啧，这可是***版的校服呢！
要不要我赔你一件？”
顾晚星看了一眼袖子和下摆的污渍，又抬眼看向李薇薇。
她的眼神依旧是沉静的，但眼底深处，有冰冷的寒芒一闪而过。
顾晚星声音平静，听不出怒意：“没关系。
下次走路小心点。”
她拿起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臂上的果汁。
她的平静和“大度”让李薇薇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有些下不来台。
李薇薇不甘心，提高音量，带着挑衅：“顾同学真是好脾气啊！
不愧是谢少看中的人呢！
不过，听说谢少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了，不知道看到你这狼狈样子……”话音未落，一个懒洋洋却带着压迫感的声音插了进来。
谢砚舟双手插兜，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的东西？”
李薇薇和她的同伴们脸色瞬间煞白！
她们完全没注意到谢砚舟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砚舟步到顾晚星桌边，目光先是在她湿了一片的袖子和下摆上扫过，然后才落到李薇薇脸上，那双桃花眼此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谢砚舟语气轻飘飘，却让人不寒而栗：“李薇薇，你刚才说……谁的东西？”
李薇薇吓得声音都在抖：“谢、谢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谢砚舟打断她，目光转向顾晚星，声音却冷得像冰：“我的规矩，你是不是忘了？
嗯？”
他这话看似在问顾晚星，实则是对李薇薇的警告。
顾晚星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看向谢砚舟。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砚舟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转向李薇薇，：“滚。”
李薇薇和她的小团体脸色惨白，连餐盘都顾不上拿，仓惶地逃离了餐厅。
餐厅里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偷偷瞄向这边。
谢砚舟这才重新看向顾晚星，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前倾，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砚舟指了指她的袖子，语气依旧带着点嘲弄：“顾家的‘乖乖女’，被人欺负了，就只会说‘没关系’？”
顾晚星声音平静：“一点小事，没必要计较。”
谢砚舟嗤笑道：“小事？
看来顾家的家教，是让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伪装下的愤怒或不甘。
顾晚星迎着他的目光：“爷爷教导我，要顾全大局，与人为善。”
完美的回答，无懈可击。
谢砚舟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谢砚舟身体靠回椅背，懒洋洋地说：“行。
你‘顾全大局’。”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命令，“下午放学，老地方等我。
别让我看到你上别人的车。”
说完，不再看她，起身离开了餐厅。
顾晚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放在桌下的手，再次悄然握紧。
她低头，看着袖子上的污渍，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寒意再次一闪而过。
与人为善？
呵……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顾晚星以去图书馆查资料为由，离开了教室。
她没有去图书馆，而是走向了教学楼的顶层天台。
她走到栏杆边，一首紧绷的神情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需要透口气，需要远离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和令人窒息的“乖巧”面具。
她刚站定没多久，天台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顾晚星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回头。
谢砚舟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清晰。
谢砚舟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锐利：“图书馆在楼下。
顾同学，迷路了？”
顾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迅速恢复了平静：“这里视野好，想吹吹风。”
谢砚舟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吹风？
还是……想躲开什么人？”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比如，躲开我这个让你不自在的‘陌生人’？”
顾晚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栏杆。
他的逼近让她再次感受到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侵略感。
顾晚星努力维持声音平稳：“谢同学想多了。
我只是想安静一下。”
谢砚舟又逼近一步：“安静？
顾晚星，你在我面前，真的能‘安静’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蛊惑，“告诉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
顾晚星感觉自己的伪装在他面前摇摇欲坠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挣扎。
就在谢砚舟以为终于要撕开一道口子时，顾晚星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被惊扰后的慌乱和疏离。
顾晚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砚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请你……离我远点！”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席卷了她全身！
谢砚舟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悸动！
他清楚地看到她闭眼前那一闪而逝的挣扎和茫然！
那不是装出来的！
谢砚舟攥着她的手腕：“你在说谎！
顾晚星，你记得！
你的身体记得！”
顾晚星用力挣扎，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慌和愤怒：“放开我！
你疯了！”
就在这时，天台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周扬探头进来，声音带着点尴尬：“咳，舟哥……那个，老班找你，说有事……”谢砚舟眼底翻涌的情绪瞬间被压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攥着顾晚星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谢砚舟懒懒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转过头，看着顾晚星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缓缓松开了手。
谢砚舟声音压得很低：“这次算你走运。
不过，顾晚星，我们……来日方长。”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盯上你了”，然后才转身，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跟着周扬离开了天台。
顾晚星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看着谢砚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恐惧、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唤醒的悸动。
夜幕降临………谢宅顶层书房。
谢砚舟靠坐在真皮转椅里，指尖夹着一支香烟。
敲门声响起。
谢砚舟：“进。”
沈哲推门进来，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阿哲：“舟哥。”
谢砚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话：“说。”
阿哲点开平板上的加密录音和几张照片：“今天顾小姐在学校的情况，都在这里。
重点有几处。”
他调出一段录音，是午餐时餐厅角落的录音设备捕捉到的，李薇薇泼果汁前和同伴的低声对话：女生（李薇薇同伴）：“薇薇，真要泼啊？
谢少那边……”李薇薇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笑：“怕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装模作样的‘乖学生’出丑！
看她那副清高样就来气！
再说了，谢少说不定正好嫌她碍眼呢……”谢砚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阿哲切换照片：“这是数学课上的抓拍。
顾小姐在解题时，这个眼神……”照片上，顾晚星侧脸对着黑板，那双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抹锐利的光芒！
与平时判若两人！
谢砚舟盯着那张照片，眼神变得极其幽深。
就是这个眼神！
阿哲继续道：“还有天台。
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捕捉到一些声音片段。
顾小姐的情绪明显有剧烈波动，她喊了‘放开我！
你疯了！
’，语气……不像是装的恐惧和愤怒。
而且，在她被您抓住手腕的时候，”阿哲调出另一张极其模糊但能看清两人动作的远距离抓拍，“她的肢体语言显示是极度抗拒和紧绷的，但面部表情在某一瞬间，似乎有……挣扎和恍惚？”
谢砚舟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
挣扎和恍惚……那不是“乖学生”面对“纨绔”该有的反应！
那是……记忆被强行冲击的反应！
阿哲：“舟哥，综合来看，顾小姐的‘乖’和‘失忆’，疑点很大。
她在某些特定情境下比如面对难题、被刻意挑衅、尤其是与您近距离接触时，会流露出与平时人设不符的…防御本能和强烈情绪波动。
特别是……”“她今天独自去了天台，像在刻意避开人群寻求安静。
这不太像一个真正乖巧…融入新环境的人会做的。”
谢砚舟沉默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谢砚舟声音低沉而肯定道：“她没忘。”
他碾灭烟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或者说，她的身体记得，她的本能记得。
只是……被她自己强行锁起来了。”
他转过身，眼神危险，带着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兴奋和志在必得。
谢砚舟：“阿哲，继续盯紧。
尤其是……她和顾家老宅那边的联系。
还有，查查她转学来星宸之前，在原来的城市，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见过什么人。”
阿哲：“明白！”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谢砚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
顾晚星，我的小豹子，你以为戴上“乖乖女”的面具，就能把过去一笔勾销？
把我也彻底遗忘？
做梦！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会亲手，一层一层，剥掉你的伪装，让你想忘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