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着冰冷刺骨、布满蛛网和霉斑的土墙,指腹下,那枚沾染泥污的黑铁令牌背面,圣天宗徽记的凸起纹路,冰冷而坚硬,如同烙在仇敌骨血上的印记。
指尖每一次摩挲,都像是在无声地刻写着血债。
刀疤刘…副帮主…那条嗅着血腥味追来的豺狼。
凌炎幽深的瞳孔深处,细微的黑芒无声流转,如同渊底吞噬漩涡的雏形。
混沌源力在宽阔坚韧的暗金脉络中奔腾,带来一种冰冷而强大的掌控感。
刚刚吞噬的三个喽啰,精血真元驳杂微弱,转化成的混沌源力不过涓涓细流,聊胜于无。
但刀疤刘…他身上那股更浓郁的“臭味”,意味着更精纯的能量,更靠近圣天宗核心的外围爪牙…也意味着,更值得吞噬的“饵料”。
念头刚起——“呜——呜——!”
一声凄厉尖锐、如同受伤野狼嚎叫的骨哨声,猛地撕裂了小镇傍晚沉闷的空气,从镇子中心方向,极其清晰地穿透废弃土屋的破败门窗,狠狠扎进凌炎的耳膜!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高亢,带着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歇斯底里的暴怒和杀意!
黑虎帮的紧急召集哨!
凌炎的身体纹丝未动,靠在土墙上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
但那双幽深的眼眸,却骤然间凝缩如针尖!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阴暗的空间。
屋角几只正在啃噬朽木的肥硕老鼠,仿佛被无形的死亡之手扼住,吱吱的声响戛然而止,僵在原地瑟瑟发抖,随即疯狂地蹿入墙角的破洞,消失不见。
哨声的源头,正是他刚刚离开的那条死胡同方向!
刀疤刘…找到了。
几乎是哨音响起的瞬间,整个黑石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短暂的死寂后,骤然沸腾!
“操!
帮里急哨!
出大事了!”
“哪个方向?
…是…是镇西头那条死巷子?!”
“快!
抄家伙!
刘爷召集!”
“妈的,多少年没吹过三响急哨了?
谁他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惊恐、慌乱、凶狠的呼喝声如同瘟疫般在破败的街道和巷弄中炸开。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响起,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小镇的地面。
铁器碰撞的铿锵声、粗野的咒骂声、妇孺惊慌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暴戾的洪流,目标明确地朝着镇西那条肮脏的死胡同涌去!
凌炎依旧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破斗笠下,他缓缓闭上眼睛,听觉却如同最精密的蛛网,瞬间张开,捕捉着外面汹涌的声浪中每一丝有用的信息。
“……三…三个…全…全成干尸了!
皮包骨头!
眼珠子都没了!
像…像被什么鬼东西吸干了!”
一个带着极度恐惧、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穿透嘈杂的人声,传入凌炎的耳中。
显然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
“干…干尸?!
放屁!
赵黑虎那身板……”“千真万确!
刘爷的脸…脸都青了!
跟要吃人似的!”
“谁干的?!
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邪门…太邪门了!
会不会是…葬神渊底下爬出来的东西?”
“闭嘴!
别他妈乱说!
找死啊!”
混乱的议论声中,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迅速缠绕上每一个黑虎帮众的心头。
干尸…吸干…这种超越常理、首指诡异的力量,比任何凶悍的敌人更能击溃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打手的心理防线。
就在这时,一个如同受伤猛兽般、压抑着无尽狂怒的嘶吼,猛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如同惊雷般炸响!
那声音充满了血腥的暴戾和一种被彻底触犯威严的疯狂:“搜——!!!”
是刀疤刘!
“给老子挖地三尺!
搜遍黑石镇每一个角落!
所有陌生人!
所有形迹可疑者!
特别是今天新来的!
一个都不许放过!
找不到人,老子把你们全填进葬神渊喂鬼!”
“是!
刘爷!”
帮众们齐声应和,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抖,更多的却是被血腥命令激起的凶性。
“发现可疑者,格杀勿论!
剁碎了喂狗!”
刀疤刘的咆哮如同淬毒的刀刃,狠狠劈开空气,“敢动我黑虎帮的人…老子要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骤雨般扩散开来,伴随着粗暴的踹门声、打砸声、惊恐的尖叫声和黑虎帮众凶狠的盘问呵斥。
整个黑石镇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混乱,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巢。
废弃的土屋里,凌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面那地狱般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侵入他周身三尺之地。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刀疤刘的狂怒嘶吼,在他听来,不过是猎物濒死前徒劳的挣扎哀鸣,只会让狩猎的过程…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趣味。
他低下头,再次看向掌中那枚黑铁令牌。
圣天宗的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混沌源力在体内奔涌,带来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感。
吞噬刀疤刘的念头,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心底无声地燃烧。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刀疤刘己成惊弓之鸟,手下帮众倾巢而出,如同疯狗。
此刻出去,固然可以杀个痛快,但势必暴露自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石镇太小,经不起折腾。
他的目标,是圣天宗,是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和这群地头蛇纠缠。
他需要隐匿,需要消化所得,更需要…找到下一个能提供更多“养分”和“信息”的目标。
凌炎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几枚沾着血污的铜板上。
黑虎帮众的议论声浪中,一个微弱的、带着谄媚和贪婪的片段,如同游鱼般滑过他的感知:“……真他娘晦气!
碰上这种鬼事!
听说‘万宝楼’那边今晚的‘暗市’有好东西,一块‘火纹铁精’!
老子还想着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个漏,弄点灵石花花…”“火纹铁精?
那玩意儿可值钱!
刘爷发了疯,今晚谁他妈敢去?
找死吗?”
“唉,可惜了…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猴年马月…听说压轴的,可能还有件从‘黑风峡’流出来的古物碎片,虽然残了,但万宝楼那几个老东西都拿不准来历…”万宝楼…暗市…火纹铁精…古物碎片?
凌炎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万宝楼,这名字他在葬神渊底残留的混乱记忆碎片中有些模糊印象,似乎是玄域一个势力不小的商会组织,以买卖各种修炼资源、奇珍异宝闻名,分号遍布各地。
这黑石镇的,显然只是最底层的分支。
暗市…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正是浑水摸鱼、获取情报和资源的最佳场所。
尤其是…“从黑风峡流出来的古物碎片”?
黑风峡,那是玄域有名的凶险绝地之一,与葬神渊齐名!
葬神渊吞噬万物生机,黑风峡则湮灭神魂!
从那里流出的东西,哪怕只是碎片,也绝不简单!
更重要的是,混乱,是绝佳的掩护。
外面黑虎帮的搜查声浪越来越近,粗暴的踹门声似乎就在隔壁的破屋响起,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和呵斥。
凌炎不再犹豫。
他站起身,动作无声无息,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破旧的斗笠重新戴回头上,遮住了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将那几枚铜板和黑铁令牌贴身收好,目光扫过这间散发着腐臭的废弃土屋。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墙角一堆半腐烂的稻草和几块散落的、沾满黑褐色干涸污物的破麻布上。
那是之前被遗弃在这里的牲畜垫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凌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弯腰,毫不犹豫地抓起那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破麻布,用力在身上、脸上、手臂***的皮肤上反复擦拭涂抹!
刺鼻的、混杂着粪便和腐烂草料的酸腐恶臭,瞬间盖过了他身上所有可能残留的血腥和异常气息。
他仔细涂抹着,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不放过,甚至将破麻布撕扯开,裹在破旧的草鞋外面。
不过片刻,他整个人便笼罩在一层浓烈到化不开的、属于最底层贱役的污秽恶臭之中。
这种气味,足以让任何靠近的人本能地皱眉屏息,远远避开,更不会有人愿意仔细探查一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贱民。
做完这一切,凌炎微微佝偻起背,调整呼吸,让心跳变得迟缓无力,眼神重新变得浑浊麻木。
他走到土屋那扇歪斜、布满裂缝的木门前,侧耳倾听。
外面,脚步声和粗暴的盘问声己经到了隔壁。
“开门!
黑虎帮搜查!”
“大人!
大人饶命啊!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砰!
哗啦!
打砸声和哭喊声混杂。
凌炎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恶臭灌入鼻腔,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猛地拉开那扇破败的木门,用一种与其身上恶臭相匹配的、惊慌失措的狼狈姿态,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带着哭腔的哀嚎:“鬼…鬼啊!
有鬼!
巷子里有鬼!
吃…吃人啦!
救命啊——!”
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如同没头苍蝇般,朝着与黑虎帮搜查方向相反、也是小镇更混乱、人流更复杂的区域——万宝楼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傍晚越来越浓重的阴影和混乱的人流之中。
那浓烈的恶臭在他身后拖曳出一道无形的、令人避之不及的轨迹。
土屋门口,两个正准备踹门搜查的黑虎帮众被这突然冲出的“屎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
“妈的!
什么玩意儿!
臭死了!”
“一个掏粪的疯子?
晦气!”
两人骂骂咧咧,看着凌炎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根本懒得去追。
他们的目标,是可疑的陌生人,而不是一个散发着冲天恶臭、显然己经被吓疯了的底层贱役。
混乱的街道上,凌炎那惊恐的嚎叫和浓烈的恶臭,如同最好的护身符。
他像一滴融入污水的墨,悄无声息地朝着黑石镇深处,那闪烁着微弱灯火、隐藏着更多秘密与“饵料”的万宝楼潜行而去。
黑暗中,他浑浊麻木的眼底,一丝冰冷而期待的幽芒,一闪而逝。
第三个猎物,或许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