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宫炼金与暗流之始
“活下去…第一步，是活下去。”
他低声自语，目光落在那个装着“养身丸”的漆木匣子上。
赵高的毒计不会停止，这深宫之中，无形的刀锋随时可能再次袭来。
检测毒物，是当务之急！
他踱回矮榻旁，目光扫过室内。
原主嬴启是个典型的“书呆子”皇孙，寝殿内除了必要的几案矮榻，最多的便是堆积如山的书简。
他快步走到一个巨大的藤编书箧前，开始翻找。
竹简沉重，带着尘土和陈旧墨汁的气息。
他粗暴地拨开那些刻着《诗》、《书》、《礼》、《易》的厚重典籍——这些暂时救不了他的命。
他要找的，是更实用的东西。
“《山海经》…《禹贡》…《考工记》！”
嬴启眼睛一亮，猛地抽出一卷相对较新的竹简。
《考工记》，记载了周代各种官营手工业的设计规范和制造工艺！
他迅速摊开竹简，借着雁鱼灯昏黄的光线，手指在密集的篆字间快速划过。
冶炼、制陶、木工…终于，在讲述“金锡之齐”（青铜合金配比）的部分，他看到了关键描述：“…锡居一，谓之鑐（xū）齐，其色青白，利断金石…”“青白色…断金石…”嬴启脑中电光石火！
锡含量高的青铜，颜色偏青白，质地坚硬但脆。
更重要的是，高锡青铜与硫化物反应会呈现特殊的黑色！
这几乎是原始版的“银针试毒”原理！
银针使砒霜（三氧化二砷）变黑，是因为砒霜中的硫与银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而高锡青铜中的锡，同样极易与硫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锡！
“成了！”
嬴启猛地合上竹简，眼中精光西射。
没有现成的银器，但这高锡青铜，就是他在秦朝的第一件“化学检测仪”！
他立刻在殿内翻找。
原主收藏了几件不错的青铜器，多是礼器。
他拿起一件小巧的青铜酒爵，掂了掂，色泽偏黄，锡含量显然不高。
又拿起一个装饰用的青铜小兽镇纸，色泽青黄，也不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上。
打开，里面是一把长约尺许、造型古朴的青铜短剑，剑身狭窄，颜色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近乎银灰的青白色泽，剑格处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工师某”。
“就是它了！”
嬴启抽出短剑，入手沉重冰凉，剑身光洁，青白色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流转。
这显然是一把含锡量极高的实战兵器，锋利而脆硬，或许因为不实用，才被原主束之高阁。
如今，它将成为嬴启的第一件护身法宝。
他小心翼翼地从漆木匣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养身丸”，放在干净的陶盘上。
然后，他拿起那把青白色的青铜短剑，用剑尖最锋锐处，极其轻微地刮下一点点丹丸表面的粉末。
粉末落在光滑的剑身中央。
嬴启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时间仿佛凝固。
几息之后，那微不可察的粉末与青白色的剑身接触处，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黑色痕迹**，如同墨水滴入清水般，缓缓晕染开来！
嬴启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握着剑柄的手心沁出冷汗。
不是错觉！
硫化砷与高锡青铜发生了反应！
这所谓的“养身丸”，就是慢性毒药！
赵高，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要的就是他嬴启在“体弱多病”的假象中，无声无息地衰竭而死！
“好狠！
好毒！”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冲上嬴启的头顶。
他迅速用布帛擦去剑身上的粉末和黑色痕迹，将短剑仔细收好。
这把剑，从此就是他的护身符和审判之刃！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随即是小五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公子！
公子！
东西…东西弄到了些！”
嬴启收敛心神，快步走到门边。
小五闪身进来，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裹，小脸因为奔跑和紧张涨得通红，额角还带着汗珠。
“如何？
可有被人察觉？”
嬴启沉声问，目光锐利。
“回公子，按您的吩咐，奴婢分了几次，从膳房讨了些烧火用的上好木炭，磨成了细粉；硫磺…是奴婢托相熟的一个采买小黄门，说…说公子冬日畏寒，想寻些硫磺做暖脚用的药包，他偷偷从库房夹带了一小包出来；硝石最难弄，奴婢跑遍了少府属下的几个库房，那些管事太监都推说没有，最后…最后是在宫墙根下老狗撒尿结霜的墙角，偷偷刮下来一些，又硬又白，不知是不是公子要的‘消石’？”
小五一边喘气一边飞快地汇报，献宝似的打开包裹。
嬴启凑近一看：一大包漆黑的木炭粉，一小包刺鼻的黄色硫磺块，还有一小撮灰白色的、带着土腥味的结晶体。
他捻起一点灰白晶体，入手冰凉，尝之味苦咸——正是天然硝石（硝酸钾）！
“好！
小五，你做得很好！”
嬴启眼中闪过赞许，用力拍了拍小五的肩膀。
这孩子虽然胆小，但办事机灵，忠心可用。
“这些足够了！
至于石头和黏土呢？”
“石头奴婢捡了几块硬的，有青的、有白的，放在殿后小院角落了。
黏土…奴婢找了宫苑里修缮花圃的老匠人，讨要了一桶他用来修补陶盆的上好红胶泥，也放在后院了。”
小五得了夸奖，精神一振。
“非常好！”
嬴启心中一定，基础材料齐备，计划可以开始了。
“听着，小五，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关乎你我性命，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人，明白吗？”
小五被嬴启郑重的语气感染，挺首瘦小的胸膛，用力点头：“奴婢明白！
奴婢的命是公子的！
打死也不会说！”
嬴启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让小五将材料搬到寝殿最深处、一个原本堆放杂物、光线最昏暗的角落。
这里远离门窗，相对隐蔽。
他又让小五搬来几个闲置的大陶罐、陶盆，还有捣药用的石臼和木杵。
“公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小五看着这架势，忍不住小声问道。
“炼金。”
嬴启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属于另一个时代智慧的光芒，“炼能保命、能杀敌、能定乾坤之金！”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硫磺硝石木炭。
火药是终极底牌，现在还不是大规模试验的时机。
他首先拿起小五找来的几块石头——一块青黑色的燧石（硅质岩），一块灰白色的石灰岩，还有一块质地相对细腻的砂岩。
他需要一种足够坚硬、耐磨、且易于加工的材料，来尝试替换秦弩弩机中那些关键却易磨损的青铜部件（如悬刀、钩心、望山等）。
青铜虽好，但面对高强度连续射击时的磨损，是秦军后勤的巨大负担。
嬴启拿起那把青白色的高锡青铜短剑，用剑尖在几块石头上用力刻画。
燧石最硬，只留下浅浅的白痕；石灰岩较软，轻易被刻出深痕；砂岩介于两者之间。
他又找来小五收集的陶土（红胶泥），加水调和，揉捏成团，感受其可塑性和粘性。
“燧石太硬，难以加工成型；石灰石太软，不耐磨…砂岩…”嬴启沉吟着，目光落在砂岩上。
他脑中飞速检索着前世材料学的知识。
陶瓷！
烧制陶瓷！
如果能用黏土混合石英砂（砂岩粉碎可得），高温烧制，或许能得到一种硬度、耐磨性远超普通陶器，甚至接近原始瓷器雏形的材料！
用来制作弩机上的小型耐磨件，如钩住弓弦的“牙”、释放的“悬刀”等，理论上可行！
这将极大提升秦弩的耐用性和持续作战能力！
“小五，找东西，把这砂岩给我砸碎，越细越好！
用石臼捣！”
嬴启立刻下令。
“诺！”
小五虽然不明所以，但执行力极强，立刻抱起那块砂岩，放在地上，抡起小锤就开始叮叮当当地砸。
寝殿深处响起了沉闷而持续的敲击声。
嬴启则开始处理黏土。
他将红胶泥放入陶盆，加入适量清水，反复揉捏摔打，去除其中的气泡和杂质，使其变得均匀柔韧。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体力，原主这具身体本就大病初愈，嬴启很快就感到手臂酸麻，额上见汗，但他咬着牙坚持。
每一次摔打，都像是在捶打自己在这个时代立足的决心。
时间在叮当的敲石声和沉闷的摔泥声中流逝。
窗外天色由灰暗转为漆黑，章台宫方向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遥远而威严。
就在嬴启专注于揉泥，小五累得满头大汗捣石粉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尖细高亢、带着明显倨傲的声音穿透殿门响起：“陛下口谕——皇孙嬴启接旨！”
嬴启和小五的动作瞬间僵住！
敲击声戛然而止。
小五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下意识地就想把地上的石粉和黏土藏起来。
嬴启的心脏也是猛地一缩。
始皇帝的口谕？
深夜前来？
是福是祸？
他瞬间扫视了一眼角落的狼藉——散落的硫磺、硝石、木炭粉、正在揉捏的泥团、捣了一半的砂岩碎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