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你，我只要你……
“嗯，谢谢医生。”
程榆影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
看着眼前这个瘦消苍白的女孩，王医生心中涌起一丝疼惜，忍不住又多加叮嘱道：“一定要记得按时服药，定期回来复查。
倘若遇到任何问题或者感到身体不适，务必及时与我们联系。”
“嗯。”
程榆影点了点头。
她的眼眸中一片沉寂，毫无笑意，仿佛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她缓缓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袭白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那瘦弱的身躯上，仿佛随时都会滑落。
她瘦得那般厉害，感觉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吹倒。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落在精神病院的院子里。
程榆影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那阳光轻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却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笼罩着她。
在那温暖的笼罩下，她那原本冰凉的手指似乎渐渐带上了温度，丝丝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她看了眼手中拎着的小小袋子，面无表情地将它随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似乎将这三年的时光也扔了进去。
随后她便静静地站在马路边，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步履匆匆的行人，心中忽然涌起一瞬间的迷茫。
短短三年时光，却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外面的世界都变得有些陌生，她很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世界了。
这些年她每天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医生，就是会随时随地发疯的病人，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世界了。
喧嚣的马路让她感到有些眩晕，耳朵里充斥着车辆的轰鸣声和行人的嘈杂声，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
忽然，她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波动，随即迸发出疯狂的神色，她朝着马路对面狂奔而去。
“裴风澜....哥哥...”她看不见周围的行人和车辆，眼中只有那个人。
路中的车被迫停下，发出嘈杂的鸣笛声，有些司机将头探出来怒骂：“发什么神经啊！”
“不要命啦！”
“真是晦气。”
程榆影恍若未闻，只朝着川流不息的车中挤过去。
可是，刚才的一眼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她环顾西周，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呆愣在原地，神色迷茫。
“裴风澜....”她嘴里轻声念叨着，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狂热。
这时，一辆黑色豪车悄然停在程榆影面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男人微微侧头，看向程榆影，语气恭敬地说：“小姐，程董有事脱不开身，让我来接你回家。”
程榆影瞬间恢复平静，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清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半晌，她才从那仿佛被封存许久的记忆深处找出这个人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麻烦了，李叔。”
司机李叔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然而那抹诧异仅仅在一瞬间便被极好地隐藏了起来。
他的表情重新恢复成那副恭敬的模样，帮程榆影拉开了车门，而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上车。
程榆影没骨头似的靠在车后座，双手随意交叠放在膝上。
她微微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眼神有些空洞。
她想到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暗想看来自己真是太想他了，竟然出现幻觉了。
李叔从后视镜中偷偷打量着程榆影。
他看到她那消瘦的身影和淡漠的神情，心中暗自叹息。
他几乎可以说从小看着程榆影长大，虽然曾经的她很不讨喜，可至少是鲜活的，有生气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李叔微微摇了摇头，缓缓收回目光，双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专注地开着车。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那淡淡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着。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车内，却无法驱散那股沉闷的气氛。
程榆影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李叔偶尔会瞥一眼后视镜，看着那个沉默的身影，心中再次涌起一阵叹息。
他很想打破这份寂静，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车平稳地行驶着，穿过那铺满金色阳光的梧桐大道。
梧桐树高大挺拔，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半个小时后，车缓缓驶入一个院子。
铁艺大门上精致的雕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芒，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院子中央有一个喷泉在潺潺流淌，水花溅落在水池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却衬托的院中更为寂静。
整个院子就像一座华丽的牢笼，虽然美丽，却让人感到压抑和束缚。
程榆影微微垂下眼帘，来到了屋子里，屋子的布置和她离开时似乎没有差别。
熟悉的家具摆放，熟悉的装饰风格，一切都仿佛停留在了三年前的那一刻。
当她循着记忆来到自己的房间时，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
那片血红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
满地触目惊心的鲜红，她仿佛看到自己再度置身于那片血泊之中，身体被黏稠的血液紧紧包裹，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萦绕在鼻间。
她又看到那个人冷漠至极的面庞。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如冰锥般刺骨寒冷：“你要脸吗？”
程榆影身体猛地一震，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她慌乱地在包里摸索着药瓶，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当终于找到药瓶时，她将药片一股脑地倒进嘴里，就那样就着唾液咽了下去。
“呵……呵……呵……”程榆影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那低低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的眼神涣散，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我不要脸，我要你，我只要你……”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地面，指甲在地板上划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着，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表情。
那是一种病态的、变态的执着。
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保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程董回来了，下去吃饭吧。”
程榆影仿佛被这声音从混沌的世界中猛地拉回现实。
她微微一怔，那癫狂的神色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她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翻涌的情绪。
她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那淡漠的样子，仿佛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
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低声回应道：“知道了。”
声音清冷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个癫狂绝望的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程榆影缓缓走下楼，只见母亲程悦萱己然端坐在饭桌上。
她似乎和自己记忆中没什么变化，或者在自己记忆中她的身影己经模糊。
程悦萱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整齐地绾在脑后，尽显干练之气。
微微抬眸看向她，那双和她有几分像的眼睛犀利而冷静，不带一丝感情。
她只冷淡地打量了程榆影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坐下吃饭吧。”
程榆影沉默着，没有回应。
她早就习惯了母亲的冷漠，在程悦萱的眼里，自己恐怕连只狗都不如。
至少狗还能得到她的爱怜，而自己，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
一顿饭吃的无声无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程悦萱吃完后，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脚步即将迈出餐厅的那一刻，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程悦萱微微侧头，眼神中带着警告地看向程榆影，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联系了一所学校，过几天送你去，你安分点，别给我惹事。”
那话语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命令与警告。
程榆影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悦萱见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只留下程榆影一个人在这寂静的空间里。
那天之后，程悦萱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周后，李叔开车带着程榆影来到了本地的一所大学。
说是大学，其实不过是一所野鸡学校。
程悦萱大概只是想把自己随便送出去，至于送去哪里，她根本不在乎。
在程悦萱的眼中，自己仿佛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需要尽快摆脱的负担。
接待她的人满脸堆笑，热情得近乎谄媚。
看着那人忙前忙后地为自己办理着注册报到的各种手续，程榆影心中嗤笑一声。
也不知道程悦萱花了多少钱，真是让她破费了。
入学事宜很快就办好了，程榆影按照指示的方向来到宿舍。
果然是用钱造出来的学校，处处彰显着高级与华丽。
宿舍公寓装修的精致华丽，宽敞明亮的空间，精美的家具陈设，无一不透露着奢华的气息。
宿舍是双人间，程榆影进来时宿舍空无一人，她简单收拾了下，觉得浑身粘腻，就去浴室冲了个澡。
她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时，一个女生正巧在这时推门进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女生明显愣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出去，又急忙看了眼门牌，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后才再次进来。
见程榆影面无表情，没有寒暄问候的打算，女生倒也不尴尬，笑了下，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是新来的吧，我叫瞿念，你好。”
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带着一丝温暖与善意。
程榆影微微抬眸，眼神依旧清冷，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程榆影。”
说完，便不再多言，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瞿念似乎并不在意程榆影的冷淡，她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新室友，随后就回到了自己位置前。
程榆影就这样上床躺着，潮湿的头发散落在枕边，晕出点点痕迹。
她本无困意，可疲惫的身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睡意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