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腐肉气味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钻进每一个毛孔,令人窒息。
林砚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水泥墙,每一步挪动都牵动着肩胛骨下方撕裂般的剧痛。
他单手持枪,枪口微微颤抖,指向那片被唯一一盏高悬白炽灯照亮的核心区域。
光束下,景象骇人。
一张巨大的不锈钢操作台占据中央,表面凝固着大片深褐发黑、难以辨识原貌的污渍,边缘滴落的痕迹在水泥地上蜿蜒出诡异的树根状图案。
几件闪烁着寒光的、形态狰狞的锯条和钩刃散乱丢弃,刃口粘腻。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对面那面墙——并非涂料粉刷,而是用某种深暗、粘稠的液体,涂抹出扭曲、怪诞的巨大图腾,线条狂乱,带着原始而邪恶的仪式感,散发出浓烈的血腥铁锈味。
光与影在那里剧烈地撕扯、扭动,仿佛那图腾本身正在无声地呼吸。
“见鬼……”林砚低咒一声,强压下胃部的翻腾,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
他强撑着,枪口死死对准操作台后方那片更浓重的阴影,那里似乎有个低矮的门洞。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突击。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他持枪的手腕!
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
沈砚之不知何时己紧贴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却带着一种林砚从未听过的、混杂着惊愕与彻骨冰寒的颤音:“等等!
……这是——”“砰——!!!”
刺耳的枪声如同惊雷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声音被墙壁反复挤压、反弹,震得人耳膜生疼。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林砚的左肩!
那力量如此迅猛,仿佛被高速行驶的汽车侧面猛击。
视野瞬间天旋地转,剧痛如同电流般炸开,撕裂了所有意识。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离地,向后狠狠掼去!
“哐当——!!!”
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巨大的震荡让他眼前发黑。
紧接着,沉重的金属顶盖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扣下,将他整个人砸进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中。
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肉类***的甜腻气味,瞬间将他淹没。
是那个血迹斑斑的商用冰柜!
“队…长…” 林砚在黑暗中呛咳出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深可见骨的痛楚,温热的血正迅速浸透他半边制服,粘稠地贴在皮肤上。
他试图挣扎,浑身骨头却像是散了架。
冰柜沉重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开一道缝隙!
刺眼的白光涌入。
沈砚之的脸出现在那道缝隙里,平日里冷峻自持的五官此刻绷紧到极致,额角青筋暴起。
他闪电般探身进来,冰冷的双手像铁钳般箍住林砚没受伤的右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外拖拽!
“呃啊——!”
林砚被拖出冰柜,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伤处再次受到撞击,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沈砚之喘息着跪倒在他身边,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他猛地撕开林砚被血浸透的衬衫前襟,露出肩胛下方那个狰狞的、仍在汩汩冒血的创口。
他首接用手按压住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力道精准而坚决,试图减缓失血。
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他戴着勘察手套的指尖。
“动脉没破,万幸!”
沈砚之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碾过砂砾,冰冷刺骨,“但我们被锁死了!”
林砚强忍剧痛,冷汗如浆般从额头滚落,视线艰难地聚焦。
他这才惊觉,刚才他们进来时那道沉重的地下室铁门,此刻竟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门内侧没有把手,只有厚重的门板。
而在他们头顶上方,天花板的角落里,那原本应该是通风口的地方,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紧接着是金属叶片开始缓慢转动的摩擦声——通风系统启动了!
这意味着什么?
毒气?
还是某种更阴险的玩意儿?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砚的心脏。
这是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而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一片死寂中,沈砚之却忽然发出一声极低、极冷的轻笑。
那笑声在弥漫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诡异,像冰棱断裂。
林砚愕然抬眼,只见沈砚之沾满血污的手,正从自己勘察服的口袋里,摸索出一支折断的铅笔,只剩短短一截笔芯露在外面。
他的指尖因为用力按压伤口而微微颤抖,鲜血顺着关节滴落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
“队长,”沈砚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他用那断笔尖锐的笔芯,就在浸满自己和林砚血迹的地面上,快速而精准地勾勒起来,“还记得我第一天在仓库说的茉莉花香吗?”
线条在地面的血污中延伸,迅速构成一幅简约却关键的地图——正是这片别墅区的布局。
他熟练地标出了他们所在的地下室位置,然后,笔尖狠狠点在旁边一个区域:“凶手是园艺师,这房子是伪装的基地。
地下室……通着外面的暖房。”
他的笔尖猛地向上划出一道斜线,“暖房……连接着整栋房子的通风管道系统!”
他画的线条急促却清晰,指向地图边缘一个被特意勾勒出的、形态精致的园艺剪刀图案的标记——旁边用花体字标注着“沈氏花园”。
“你怎么知道这些?!”
林砚咬牙嘶吼,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肩头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沿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条不断滴落,砸在沈砚之画的血地图上,晕开一小片猩红。
“暖房?
通风管道?
这……” 他死死盯着沈砚之,眼神里是难以置信和惊涛骇浪般的怀疑。
沈砚之的冷静、他过分精准的判断、他对凶手如此“熟悉”的路径……一切在此刻变得无比诡异!
沈砚之蘸着血污的指尖,在勾勒出“沈氏花园”的图标时,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骤然停顿。
那图案精致却冰冷。
他缓缓抬起头,兜帽早己在拖拽林砚时滑落,露出那张年轻却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庞。
他的眼睛,此刻深得像暴雨前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海,里面翻涌着林砚从未见过的、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那里面有彻骨的恨意,有焚烧一切的痛苦,还有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
他迎视着林砚惊疑不定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凿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狠狠砸在地下室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因为我父亲……就是十八年前,那起被掩盖的‘园丁剥皮案’里……被认定失踪的第一个死者。
沈氏花园……是我家的祖产。”
地下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头顶通风管道里,金属叶片转动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嗡嗡”声,如同死神的低语,盘旋在充满血腥和背叛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