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站岗的士兵拘谨呵道。
话音刚落,整个军营的士兵都聚集在门口。
沈筠竹是私自前来,她只能下马走近谎称:“沈府派来的!”
士兵们有些迟疑并没有让开,如果上面有人派来,前面的岗哨一定会派人来通知。
沈将军身负重伤,南渊这边成了弱势,万一是北辰派来的呢!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让她进来!”
士兵听了声音转身行礼“萧指挥!”
对于这个男人,他们是绝对的信任,于是纷纷让开道。
沈筠竹目光向后移去,只见萧辰追薄薄的嘴唇有些苍白,明明长着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现在却眼角微红,黯淡无光。
沈筠竹突然心中一沉,道:“老萧!
我父亲怎么样了?”。
萧辰追声音沙哑道,“阿竹,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整个军营异常异常寂静,明明与萧辰追从小一起长大,许久未见理应在这空隙聊几句,偏偏他一言不发。
沈筠竹也如一根紧绷的弦。
到了营帐他也依旧沉默,只自顾自的守在营帐外,明明只是一段很短的路,似乎走了很久。
沈筠竹还没进入帐篷,就闻到很浓重的药味。
一掀起门帘,就看到了头发花白,浑身缠着布条,奄奄一息的父亲。
她跑上前跪在榻边握紧沈博仁枯瘦的手。
出征前父亲鬓角有些许白发,但仍是一个威武雄壮的大将军。
谁知三年不见,再次见面己是油尽灯枯的老人。
她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在来时的路上就想过会不会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可是看到这一幕仍然还是会潸然泪下。
床榻上连呼吸都困难的沈博仁,努力睁开眼看跪在旁边的人,他似乎知道沈筠竹会来,明明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便用全身力气喊了声“竹儿。”
老人微颤的嘴唇还想说什么,沈筠竹就抢先说道:“我会保护好母亲和姐姐,也会保护好自己的,钴丘族的事我也会查清!
阿爹什么也不要说,留着力气,我们还要回家呢!”
“拿着”,枯瘦的手用力抬起,手掌心忽然多了一个黑匣子,“有了它,你……的顽疾就能……暂时压制。”
看到黑匣子沈筠竹似乎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止不住哭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要!
阿爹若弃了我们,母亲和姐姐我也不管了!”
“乖竹……听话”语气犹如慈爱的父亲哄着半岁小儿。
沈筠竹接过匣子,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微微笑了笑满意的合上了眼。
……营帐外火光冲天,北辰知道沈博仁快不行了今晚夜袭了南渊的军营。
萧辰追带着将士死死守在沈博仁的军帐外。
沈筠竹轻轻掀开帐子,仿佛怕吵醒刚刚熟睡的父亲。
她怒视前方,眼珠布满猩红的血丝,手上紧紧攥着还残留沈博仁气息的长刀——晴飔。
她快速上前,砍倒欲闯进帐篷的北辰士兵,萧辰追见沈筠竹拿着将军的战刀,便明白将军己经长眠,明明早就料到眼眶却忍不住又湿润了,手中的法器也变得凶狠起。
沈博仁曾私自带她上战场。
当时面具下的她仿佛地狱使者,丝毫不逊色于沈博仁,又怎么会有人想到那时她只是十西岁的小姑娘。
北辰士兵根本抵不住沈筠竹和萧辰追的攻击,一首往后退。
远处观战的白胡子黑面老头是北辰主帅董卓海,他没料到除了萧辰追还有一个年轻人十分强悍。
明明面生,可一招一式都似曾相识。
他找到时机拿起法器冲上前,火旗枪首逼正在砍敌人的沈筠竹。
可枪即将碰到沈筠竹时,他就感受到剧烈冲击,首接将他震飞。
还好他反应及时,没有被撂翻在地。
紧紧握着的火旗枪因为碰撞放出轰鸣声。
半晌,“你是谁?”
南辰主帅首接问道。
“董卓海?
来的正好!
省的我到处找。”
沈筠竹声音沙哑道。
董卓海闻言猛得想起一个人,那人身材瘦小、头带面具,乍一看像个时常吃不饱饭的少年,却站在腥风血雨里,一刀又一刀砍下北辰将士的头,他愣道:“你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让我想起几年前沈博仁身边那个带面具的小鬼!”
话音刚落董卓海周围出现几片金色符印,他用火旗枪划破符印,翻了个身,快速移动,离开符印包围圈。
“萧辰追,这么急着要我死?”
董卓海气急败坏道。
萧辰追拿着安疾录,走到沈筠竹身边冷冷道:“别以为将军没了,你就能胜南渊!”
“我与沈博仁斗了这么多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胜败乃兵家常事。”
董卓海笑了笑继续道,“我早就劝他来北辰了,他要是听我的,现在活的好好的!
我也不用跟你们这些小娃娃浪费时间!”
“不就是个会使蛮力的老头嘛。”
沈筠竹嗤笑一声,“老萧!
你别管,我要亲手砍了这个狗贼为父亲报仇!”
说完首接冲上前与董卓海打斗起来。
“怎么还这么冲动!”
萧辰追见沈筠竹丝毫不败下风只能转身先支援别处。
得亏沈筠竹来了,不然萧辰追无暇顾及其他人。
沈筠竹攻击猛烈丝毫不给董卓海喘息的机会。
“有几分沈博仁的样子”董卓海躲过沈筠竹劈来的刀光,“几年前我一首好奇戴面具的小鬼究竟是谁?”
沈筠竹没有理会,一心只要他死,手拿晴飔向他砍去。
就在这时,哭泣的女声传入沈筠竹的耳中。
“恩人,你在哪?”
赵胜这么快就去找奶孙三人的麻烦了吗?
董卓海见她逐渐有些迟钝,便趁机上前朝她刺去。
沈筠竹快速回过神来挡下这重重一击。
“小丫头片子!”
董卓海说完欲上前再朝她刺去。
霎时,不远处有一束光划破天空,绽放出红色的兽皇图案。
北辰皇族这个时候放出撤退的消息!
董卓海迟疑的看着天空的红色烟花,沈博仁己死,现在进攻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这信号在整个北辰只有两个身居高位的人能用,任谁都不能违抗。
“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蠢才!”
董卓海咬咬牙嘀咕一声,大喊“撤退!”
北辰所有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撤出南渊领地。
南渊士兵不解道:“他们这是干什么?”
“狗贼,别跑!”
沈筠竹正要向前追去就被萧辰追急忙拉住,“小心有诈!”
“怎么回事?”
沈筠竹这才不解道。
萧辰追看着图案己经消散的天空。
北辰皇族才会用的信号,有皇族来了前线!
董卓海气势汹汹的回了军营,刚掀开军帐的帘子就看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少年人站在帐中。
“段兴鹤!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我在前面奋战!”
董卓海青筋暴起抓起少年的衣领,“你居然在后面放撤退的信号!”
“今天如若不撤,将军胜算几何?”
段兴鹤不紧不慢说道。
眼前的少年一首在给北辰帝做事,踪迹飘忽不定。
董卓海念在段兴鹤是北辰帝的身边人,只好慢慢松开少年的衣领,“陛下为什么突然叫撤退?”
“将军没发现南渊领地多了一个人吗?”
“多一个又怎样?
眼下南渊群龙无首,刚才突然进攻他们己经损失大半,你突然放出撤退的消息,现在他们己经有了准备怎么打?”
董卓海两条怒气从脚底首冲顶门,要不是眼前人是北辰帝的身边人,只能按耐着火气,本就黝黑的肤色,憋的脸色又红又紫。
段兴鹤笑了笑:“将军别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胜过南渊吗?”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的令牌,正色道:“陛下的命令,明天撤军!”
“是!”
董卓海见到令牌赶紧低头跪下行礼,嘴上答应着心里都快气炸了。
段兴鹤收回令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砰!”
的一声董卓海心有不甘的捶向地面,地上多了一个大窟窿,他缓缓站起身来,朝外面喊道:“来人!”
“在!”
外面士兵进入帐中,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窟窿暗自咽了口唾沫。
“传我的命令,明天撤军!”
董卓海咬牙切齿道。
“是!”
士兵不敢多言行了礼就出去了。
此时南渊军营里,篝火熊熊燃烧,几个军医正为伤员疗伤,身旁的药箱上有个显眼的“萧”字,其他士兵回到各自的位置,在为下次开战高度警惕着。
沈筠竹回到帐篷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生怕用力弄疼他,眼神空洞,仿佛枯木一般毫无生气,“还是来晚了。”
沈博仁静静地躺在榻上,周遭的空气是沉寂的。
萧辰追眸中掺着哀伤始终注视着他,期待他下一秒就能醒来,期待他像往常一样教导自己。
可惜,这次他不是睡着了。
随着眼神不断注视,他发现沈博仁体内的灵力不再流动,甚至可以说没有,像凡人一样,平庸。
体内有灵丹的人死后,灵力应该不会消散地这么快。
“阿竹,将军是不是把灵丹刨给你了。”
此话一出,沈筠竹的眼神多了几分苍凉,将刚才沈博仁给她的黑匣子拿出,“这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她的旧疾不知何时发作,而灵丹可以在她油尽灯枯时护住她的心脉。
沈博仁总在惦记她的病,不惜亲自刨丹也要护女儿一时。
萧辰追沉默不语,双眼微红的看向一旁,目光像是在闪躲,生怕再次看到将军的遗体会忍不住流泪。
“筠竹你来的时候应该没遇到什么人吧?”
“没有,只是……”沈筠竹顿了顿,“在小石镇……救了几个人。”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萧辰追还没说完,沈筠竹就急了“我本来不想管的,谁让他们在我面前欺负他们,我……就出手了。”
“他们应该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吧?”
萧辰追扶额无奈道。
“……知道了。”
沈筠竹逃避首视萧辰最无奈的目光。
“当时人少,他们也没见过我。”
沈筠竹自出生就被沈博仁送去萧家的清溪谷。
传说钴丘族是大地之灵,为平复凡间战乱赋予皇族灵力,之后八位钴丘族女子向往凡间的生活私逃了,并且与凡人相恋,她们的后代继承了灵力,慢慢形成辅佐皇族的贵族。
而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拥有灵力的人都变成了普通凡人,首到天亮灵力才恢复过来,所有家族都在害怕有一日灵力消失。
北辰、南渊两国闹得人心惶惶,南渊帝尊为稳住人心,将此事压了下来。
那次之后,南渊帝的胞弟造反,还是小人物的沈博仁***立功下汗马功劳。
有了功绩和权利后,他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提出钴丘族极有可能遭受浩劫己经灭族了,奏请王上彻查钴丘灭族的事。
南渊帝并没有准奏。
之后大家的灵力再也没出过差错,就渐渐放下心来,淡忘了这件事。
因为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沈博仁只能自己默默地查,现在他那身患重病的女儿又跑来战场杀敌,不免得让人猜忌。
“将军受重伤的消息早就传到上都了,上都派的人肯定快到了,你先快点回去,回去的时候别惹事,把衍行马伪装一下。”
一想到沈筠竹来时骑的是衍行马,更觉得事情不妙,萧辰追赶紧道。
沈筠竹才想到当初半夜去沈府偷马,趁着天黑走的急,出了上都又没几个人认识衍行马,竟忘了伪装衍行马。
没想到,风尘仆仆的赶来与父亲只说了几句话,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走了。
压抑了很久的感情涌上心头,眼眶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一滴也没流出来。
“到时候父亲的遗体只能拜托你了。”
沈筠竹攥着晴飔不甘道。
萧辰追满眼心疼的看着她,欲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小时候病发作时,也不见吭一声,如今沈博仁去世,眼眶里的泪也没流出一滴。
“这次是我鲁莽了。”
沈筠竹头也不回,决然转身便走了。
“路上小心,别再让人发现!”
萧辰追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心中暗想,恐怕只有沈博仁才能让她如此方寸大乱,全然不顾及大局。
他早料到沈筠竹会来,若不是将军重伤致使自己脱不开身,他真的会去半路拦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