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离伤心地
不过也因为没有路灯，月亮的光华就显得尤为耀眼，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整个乡村。
这是沈君悦到乡下的第一个星期。
一周前，他身败名裂，办理了博士生的退学手续。
身无分文，没有任何人肯收留，只有这乡下尚能有他一席容身之地。
这里，曾经住着全世界最疼爱他的人——他的奶奶。
不过，奶奶一年前也过世了。
他27岁了，在博士的最后一年，因为剽窃被劝退。
而他，没有剽窃。
他跟他的导师顾教授解释：“老师您是知道的，我两年前就在着手这个研究，每次开组会的时候我都有汇报项目进度。
我是不是剽窃您最清楚了，不是吗？！”
顾教授眼神躲闪：“我手里同时有六个项目，博士生加上研究生有七八个，你做成什么样我怎么知道？
再说我只是指导你写论文，又不是时时刻刻监视你，搞不好你两年前就己经在剽窃他的东西了。
毕竟，他是你弟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呵，我弟弟。
沈君悦不敢相信，这个把他招进来，对他有知遇之恩，手把手教他搞科研的人，现在也站在了他弟弟的那一方。
“我在您眼中没有半点信用吗？”
沈君悦不甘地问。
教授只是挥了挥手，摇着头说：“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沈君悦哀莫大于心死，仰头看了看依然阳光明媚的天空，嘲讽地笑一下，离开了顾教授的办公室。
没有人相信他。
22岁大学毕业，5年的硕博连读。
沈君悦在办公室里有一个自己的工位。
5年间，他勤勤恳恳做研究，早出晚归，他的很多资料、书籍和生活用品都挤在这小小的工位上。
他被清退的那天，一本一本收拾那些资料，收拾了整整两箱子。
东西很多很杂，他抱着那个顶出一个尖的箱子，柳杨就双手插兜，站在他的身旁。
周围是看热闹的师兄师弟们。
柳杨穿着一身潮牌，两只耳朵17只耳钉。
他是沈君悦的发小。
他从小叛逆，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抽烟喝酒。
可他喜欢跟沈君悦这样的好学生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柳杨的暴戾就会减少，心绪也会变得宁静。
沈君悦抱着箱子看不到前方的路，一个趔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零七八碎的东西和资料撒了一地。
他双手撑地，跪在那里，仰头看去，都是同门师兄弟们冷漠刻薄的眼神。
只有一个人说话了，柳杨。
他说：“你好麻烦，能不能快一点？”
说完，还踢了一脚滚到旁边的暖水杯。
曾经，无论沈君悦遇到什么事，他都会鼎力相助。
然而现在，沈君悦想让他帮个忙，他却只是冷眼旁观。
那眼中带着轻视、以及耻辱——以认识他为耻。
沈君悦感觉尊严被撕下来在地上任人踩塌。
他的眼角微微发红，带着一点湿润，委屈地仰头看着柳杨。
沈君悦天生长着一张柔和的脸，让人不忍欺辱。
柳杨见了这表情，心中一软，刚想蹲下来帮助他，随即想起什么，又首起身，恢复了冷酷的模样，说教起来：“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早跟你说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没有本事就不要跟小楚争风吃醋。
人的贪欲是控制不住的。
一开始你只是想比他更得父母恩宠，渐渐变得为了压制他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居然剽窃弟弟的研究成果，走上不归路。
小悦，我其实很可怜你。”
可怜我。
沈君悦苦笑了一声。
你是该可怜我。
你可真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啊。
有你是我的“福气”。
柳杨继续自顾自地说：“你也别怪我。
我会为小楚作证不是我跟你有私人恩怨。
我们是发小，我最向着你。
实在是你做得过分。”
解释了一千遍，但柳杨还是认准了，剽窃的人，是沈君悦，而不是他的弟弟楚华年。
*“不是你剽窃，难道是楚华年剽窃？
你现在不公开道歉，还嘴硬死扛，我看谁还能帮你！”
“楚华年跟你不一样，他不会像你一样小心眼，什么都要计较。
你现在公开道歉，他就不会追究。”
说这些话的人，是沈君悦的男朋友，秦殊。
沈君悦道：“可我要是道歉，不就等于承认剽窃了吗？”
秦殊反问：“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吗？”
末了，秦殊觉得不解气，又加一句：“你从小就跟他争，为了得到关注无所不用其极。
你要知道，你不招人喜欢不是楚华年的错，你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奇怪，明明一开始就跟秦殊说过，他与楚华年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相处不来，可秦殊就是从一开始便偏爱楚华年。
若是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楚华年呢？
回忆起这些，沈君悦心里还是痛。
他的朋友，他的情人，他的家人，不知道从哪个时间点开始，就变成了别人的。
他的人生，好像被人偷走了。
*沈君悦拿了个手电筒，沿着水库边上走。
这是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边走边想着自己失败的人生。
27年，所有时间都在读书，终于读到博士，却被劝退。
历经沧桑，归来还是本科。
27岁，没有工作经验，没有一技之长，没有生活，只是一个现代孔乙己。
找不到工作也没有地方住，想脱掉长衫，还因为身体不好吃不了苦。
好在打工攒了点小钱，搬到乡下。
大概只有奶奶留下的这套不值钱的老宅子，楚华年不会跟他争。
夜晚的乡村其实非常热闹，虫鸣青蛙叫，仔细听，水库里还有鱼儿打挺。
它们越出水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划水声。
父亲再婚的对象，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商人。
美中不足的是，她有一个“拖油瓶”。
外人看来，一个美女带着个小的，不好再嫁。
可楚华年就是有本事，让周围人都喜欢他、亲近他。
沈君悦一开始不知道楚华年是怎么办到的。
首到周围人都开始讨厌他，他才明白过来，楚华年处心积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对照组”。
如果大家不讨厌沈君悦，便没有人会喜欢楚华年，而当所有人都厌恶沈君悦之时，楚华年便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