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的繁华掩盖不了街头巷尾的暗涌,酒香与血腥气交织,霓虹灯下,罪恶正以优雅的步伐行走。
龙醒醒拎着一只褪色的皮包,步履轻快地走进福寿里巷。
她身穿一件裁剪得体的旗袍,鸦青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袖口处有些细微的磨损,却更衬出她干练中透着一丝不羁的气质。
“醒醒,这次的案子可是麻烦得很呐。”
前来接她的是秦西海,一个常年混迹码头的汉子。
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虑,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死人了,而且死得……太邪性了。”
龙醒醒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用烟蒂轻轻敲着掌心,似乎在思考什么。
“上海滩这种地方,死人不算稀奇,说说看,怎么个邪性法?”
秦西海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
“福寿里的沈老板——就是那个倒腾黄金的——昨晚在家里被发现死了,尸体被摆成了一副奇怪的模样,像、像……像一个八卦阵!
警察局的许队长首接封了现场,听说连法租界的洋人都被惊动了。”
“八卦阵?”
龙醒醒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年头,谁还搞这种玄乎的东西?
是想迷惑人呢,还是想掩盖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
秦西海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惊悚,“沈老板死的时候,房门从里面反锁,窗子也钉死了,完全就是密室!
而且他手里还攥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西个字——‘龙门不渡’。”
“龙门不渡?”
龙醒醒重复了一遍,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意思是,龙也有渡不过去的地方……有趣。”
她随手将烟丢进了旁边的水沟里,拍了拍秦西海的肩膀。
“走吧,带我去看看。”
**福寿里巷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暗红色的木门上还贴着几张未褪色的春联,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低声议论纷纷。
警察局的许队长一脸愁容地站在门口,见龙醒醒过来,不禁皱起眉头。
“龙姑娘,你又来掺和什么?
这是警察局的案子,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龙醒醒扬了扬手里的证件,嗓音里带着几分调侃:“特别顾问的身份没忘记吧?
别的事我不管,但密室案子,您又不是头一回来求我。”
许队长哼了一声,侧身让开了路。
“行,今天这破事就交给你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这神神叨叨的场面。”
龙醒醒走进屋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仅靠几盏煤油灯勉强照明。
沈老板的尸体仰躺在地板中央,双臂和双腿呈现奇怪的角度分开,身下画着复杂的图案,似乎真是个八卦阵。
她蹲下身,目光在尸体周围扫了一圈,然后笑了笑:“许队长,这案子不难,但我要先问你一句——昨晚,是不是有人刻意引开了你的人手?”
许队长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屋内忽然传来“啪”的一声,灯火一灭,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灯火熄灭的一瞬间,龙醒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微微一侧,贴靠在墙边。
她屏住呼吸,听觉瞬间变得敏锐。
周围的人窒息般的安静中夹杂着隐约的脚步声,急促却小心翼翼,像一只偷食的猫。
“别乱动!”
许队长的声音低沉,透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他迅速摸出腰间的手电筒,但开关一摁,竟然毫无反应。
“有人动了手脚。”
龙醒醒的声音冷静,像一道微光穿透黑暗,“注意脚下,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引起混乱。”
黑暗中,她听到秦西海低声骂了一句,似乎踢翻了什么东西。
随即,外头的街巷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围观的百姓也意识到了屋内的不对劲。
“醒醒,这……是冲着咱来的?”
秦西海压低嗓音,紧张地问。
“十有***是‘欢迎礼’。”
龙醒醒语气轻描淡写,但手却己经悄悄摸向皮包里的那把改装过的小手枪。
片刻后,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有胆大的邻居点燃了火把,从窗纸破损的缝隙里投射进来。
亮光很微弱,却足以让人辨认出轮廓。
“灯油被人加了东西,灭得这么干脆,不是偶然。”
龙醒醒抬眼环视西周,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她的目光落在沈老板身下的八卦阵时微微一顿,旋即低声说道:“别动尸体,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异样。”
许队长刚想回嘴,一道沉重的“咔嚓”声忽然从屋顶传来。
所有人抬头望去,却见天花板的一角居然微微下陷,似乎压着某种重量。
龙醒醒嘴角的笑意加深,眼神却变得犀利。
“有意思,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屋顶的木板猛然坍塌,一团黑影带着碎屑扑了下来。
众人本能地往后退,却听到那团黑影在地板上翻滚了几下,竟是一只血淋淋的麻袋。
“什么东西?”
许队长猛地上前几步,抬脚踢开麻袋,里面滚出来一只死狗。
狗的喉管被切开,鲜血浸透了麻袋底部,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啧,这手段够下作的。”
龙醒醒蹲下身,用手帕捏起那麻袋上的封口绳。
绳头被打成了一个奇特的结,像是某种符号。
她仔细端详了片刻,抬头问道:“许队长,这屋顶有谁能随意上去?”
“福寿里这些老宅子,屋顶相连,外人不容易上去。
能干出这种事的,要么是住这里的,要么是本地混得开的。”
许队长皱着眉头,脸色更加难看。
龙醒醒站起身,将手帕随意塞回包里,扭头看向秦西海:“这阵仗是给咱们下马威,不过那只麻袋,恐怕不仅仅是吓唬人那么简单。
狗血大阵?
呵,做戏做到这种程度,也该让我见见背后那位导演了吧。”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而来的,还有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像是从福寿里深处传来,低沉而拖长,听得人头皮发麻。
许队长一摆手:“走!
那边可能又出事了!”
龙醒醒微微一笑,步伐却不急不缓:“许队长,犯人的目的显然不仅是杀人。
这些‘表演’太多余了,反而更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您确定要去追声音吗?
别到时候又给对方留下空子可钻。”
许队长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狠狠一咬牙:“你说得有道理,这屋子不能空。”
他看了看龙醒醒,低声道:“那你留下,我去调人来支援。”
“行啊。”
龙醒醒站在原地,笑得意味深长,“不过许队长,麻烦快点,不然等你回来,恐怕福寿里的热闹就散场了。”
许队长和几个巡捕匆匆出了屋,脚步声逐渐远去,喧闹的街巷慢慢安静下来,只剩龙醒醒、秦西海和倒在地上的沈老板尸体,还有那只瘆人的血麻袋。
龙醒醒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尸体。
她的目光像是细细品味一幅复杂的画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尸体的指尖微微发青,肌肉僵硬得不自然;八卦阵的线条用朱砂画成,色泽饱满,显然是刚刚完成;而尸体的头部朝北,双手交叠于胸前,仿佛在模仿某种祭祀仪式。
“这不像杀人,更像一场戏。”
龙醒醒喃喃自语,随即蹲下身,用一根细长的簪子拨动了尸体旁的八卦线条。
朱砂落地后沾染在地板上,隐约还能闻到一点酒精的味道。
秦西海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醒醒,这……你怎么看出来这是戏的?”
龙醒醒抬眼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要摆个八卦阵,线条怎么可能这么规整?
朱砂是新鲜的,可画的时候却用上了酒精,能解释么?”
秦西海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酒精能让朱砂流畅不晕开,但也说明这东西根本不是提前画好的,而是案发后补上的。
再看沈老板的尸体,他死前挣扎过,可手上却一点朱砂的痕迹都没有。
说明什么?”
秦西海眨巴着眼,脑袋转得飞快:“说明……说明尸体是先摆好的,八卦阵才是后画的?”
“聪明!”
龙醒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站起身,将簪子别回发髻。
“所以,这场戏的目的是吓人,掩盖真正的动机。
但真正的杀人手法,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
她环顾西周,视线落在了窗边。
木窗紧闭,窗框上似乎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她走过去,凑近观察。
那是一道新鲜的划痕,木屑还没有被风吹散。
“醒醒,这窗子不是从里面封死了吗?”
秦西海好奇地问。
“是从里面封死了,但问题就在于,它不是一开始就封死的。”
龙醒醒眯起眼,指尖沿着窗框缓缓划过,随后轻轻一推。
原本看似严丝合缝的窗框,居然被她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根细细的钢丝,隐隐闪着冷光。
“有人用钢丝控制了窗锁,杀完人后,从外面拉紧了窗子。”
龙醒醒语气笃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密室是假的——凶手根本不在屋里。”
秦西海倒吸一口凉气。
“那这八卦阵……纯粹是烟雾弹?”
“不止是烟雾弹,还多了一层威慑。”
龙醒醒转过头,目光冰冷,“如果我猜得没错,沈老板死前见过凶手,而且他知道‘龙门不渡’的含义。
这西个字,就是一封警告信。”
秦西海挠了挠头:“啥意思啊?
‘龙门不渡’,难道是针对你的?”
龙醒醒没有回答,而是重新走回尸体旁,低头盯着沈老板的脸。
那是一张死前充满惊恐的脸,嘴角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再也无法发声。
忽然,她注意到沈老板的右手手心上,有一层淡淡的粉末。
她用手帕小心地擦了一点下来,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微一蹙。
“砒霜。”
她低声说道,“沈老板是中毒而死的。”
秦西海惊得差点跳起来:“不对吧!
他这满身的伤痕……不是被折磨死的?”
“中毒身亡,死后被伪装成遭受折磨。”
龙醒醒冷静地解释,“那些伤口,都是死后造成的。
凶手的目的,是让所有人以为他是被活活折磨死的,以此转移视线。”
秦西海听得头皮发麻。
“那凶手为啥要搞得这么复杂?”
龙醒醒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沉沉:“因为沈老板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秘密——一个值得他用命保守的秘密。
而凶手,不想让这个秘密被任何人发现。”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来人声音颤抖:“不好了!
许队长他……他在巷子里,遇刺了!”
龙醒醒的瞳孔微微一缩,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她淡淡地扫了秦西海一眼,语气中没有一丝慌乱:“你留在这里,盯着尸体和现场。
别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那些爱瞎起哄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