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镜魇》 兰柯熠 2025-03-02 09:5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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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方向盘的手已经发麻,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透明区域。

后视镜里映出自己发青的指甲——从拆开那个牛皮纸信封开始,指尖就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七月十四子时三刻,照见因果。

油墨晕染的八字像是蜈蚣在爬,信封背面有个暗红色指印。

当我的拇指无意间蹭过时,一股铁锈味突然涌上喉头。

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从指间滑落,车灯扫过时,青砖院墙上攀附的藤蔓仿佛在扭动。

导航显示距离祖宅还有三公里,仪表盘上的时间跳成23:47。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母亲临终前戴着的银镯跟着叮咚作响。

我下意识去够支架上的手机,车轮突然碾过什么东西,整个车身剧烈颠簸。

见鬼!急刹车让后座的摄影器材箱撞上驾驶座,那面雕花镜框的碎片从帆布袋里探出来,在仪表盘蓝光里泛着冷意。

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车灯照亮的柏油路面上突然出现一串湿漉漉的梅花脚印。

雨帘中传来幼猫的呜咽声。

别多管闲事。

我对自己说,尾椎骨却窜起细密的麻痒。

车灯范围边缘,有个蜷缩的影子正往路基下的灌木丛蠕动。

暗红色液体在雨水中蜿蜒,像极了信封背面的指印。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举着伞蹲在路基旁。

那团湿透的皮毛突然翻过身,琥珀色瞳孔在闪电中收缩成竖线。

不是猫——是只前爪折断的黄鼠狼,颈毛里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缀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铃铛。

叮铃。

手电筒光圈里,铃铛内壁刻着模糊的苏字。

我僵在原地,雨滴砸在伞布上的声响突然变得粘稠。

十年前母亲下葬那天,灵堂供桌上的铜铃也是这样无风自响。

当时二叔公突然打翻香炉,用桃木剑划破我的眉心。

晚晴丫头,这辈子都别回老宅!黄鼠狼突然蹿起来咬住我的袖口,拖拽的力道大得惊人。

伞被掀翻的瞬间,后颈传来针刺般的寒意。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刺破雨幕,重型卡车的远光灯像巨兽睁开的独眼。

我被惯性带得跌进泥水里,载满钢筋的卡车擦着SUV车尾冲进雨幕。

黄鼠狼立在倾倒的伞骨上,前爪诡异地合十作揖,转眼消失在灌木丛深处。

腕间的银镯烫得惊人,内侧镌刻的平安二字正在渗出暗红浆液。

后视镜里,我的左耳垂凭空多出颗朱砂痣。

当铸铁院门终于出现在车灯里时,雨已经小了。

藤蔓在门楣上织出蛛网般的阴影,石阶缝隙里钻出的曼陀罗花沾满泥浆。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二楼的木格窗突然发出吱呀声响,褪色的囍字剪纸在风中颤动,像是新娘掀起了盖头。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挑高的门厅里撞出回音,霉味混着线香余烬扑面而来。

玄关处的雕花镜蒙着白布,铜制藤蔓缠绕的镜框上结满蛛网。

手机电筒扫过镜面时,布帛突然滑落,一道裂痕将我的倒影劈成两半。

左半张脸在笑。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时,供电箱突然爆出火花。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镜中裂痕渗出黑红色黏液,顺着藤蔓纹路汇聚成亥时三刻四个篆字。

供电箱跳闸的声音惊飞屋外的夜枭,那行字迹已经消失不见,只剩镜面残留着鱼鳞状擦痕。

苏小姐?沙哑的男声在身后炸响,我撞翻了门边的青瓷花瓶。

穿黑色唐装的男人站在雨檐下,苍白的面容被灯笼映得发青。

他右手拎着雕花食盒,左袖口沾着未燃尽的纸钱灰,细看竟是印着苏氏族徽的特制冥钞。

江隐,住西厢的古董商。

他抬起的手腕上缠着五帝钱,红绳快要嵌进肉里,听到动静过来看看。

我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刺青,那图案像半张扭曲的人脸:这宅子十年没人住了。

所以我只租了西厢库房。

他指间转着枚铜烟斗,星火明灭间,我闻见某种混合着檀香的腥甜味,需要帮忙搬器材吗?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雷暴。

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是装满书籍的木箱翻倒。

江隐的瞳孔收缩了一瞬,烟斗磕在门框上迸出火星:当心镜子。

他转身时,唐装下摆扫过门槛上的纸灰,那些灰烬突然聚成旋涡状。

我追出去两步,却发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只有个潮湿的鞋印,院里的青石板路光洁如新。

供电恢复时,玄关镜已经重新蒙上白布。

我拖着行李箱往二楼走,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

母亲的房间保持着十年前的样貌,梳妆台上摆着断裂的犀角梳,抽屉里躺着干涸的胭脂盒。

别开衣柜。

她临终前抓着我的手反复念叨,当时监控仪器的警报声与此刻窗外的雷鸣重叠。

我鬼使神差地拉开樟木衣柜,霉味涌出的瞬间,整面墙的壁纸突然剥落,露出后面被烟熏黑的佛龛。

七根桃木钉呈北斗状钉在褪色的黄绸上,每根钉子都缠着几缕青丝。

最中间那根钉着的绸布碎片写着生辰八字,墨迹晕染处隐约是我的名字。

装着犀角梳的首饰盒突然翻倒,梳齿间夹着张烧焦的戏票——1998年7月14日,吉祥大剧院《牡丹亭》。

冷汗浸透后背时,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我扑到窗边,正好看见江隐站在东厢屋檐下。

他脚边躺着破碎的梅瓶,右手握着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月光穿过云层的瞬间,他的影子突然拉长变形,细长的脖颈处缠着红绳。

手机在这时响起,本地新闻推送划过屏幕:旧城区惊现第四具无名女尸,死者皆穿红色旗袍,右手腕系银铃......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洇出冷汗,推文附带的现场照片里,女尸手腕的银铃与黄鼠狼颈间那枚一模一样。

窗外划过闪电,照亮江隐骤然抬起的脸——他的瞳孔在强光中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像极了那只受伤的黄鼠狼。

苏小姐还没吃晚饭吧?他突然出声,惊得我碰翻了梳妆台上的犀角梳。

铜镜里映出江隐倚在门框上的身影,唐装盘扣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处青黑色的刺青。

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半面破碎的镜子。

不必了。

我把桃木钉悄悄塞进牛仔裤口袋,木刺扎进掌心的疼痛让人清醒,江先生对老宅很熟悉?做古董生意的,总爱打听些陈年旧事。

他晃了晃黄铜烟斗,飘散的烟雾里浮动着金箔碎屑,比如说这宅子底下有***人井,民国二十三年...惊雷在头顶炸开,供电再次中断。

应急灯的绿光里,镜中突然浮出穿红旗袍的女人背影。

她正对着我梳头,发梢滴落的液体在梳妆台上积成血洼。

银铃随着梳齿的起落叮咚作响,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合欢花香。

别看镜子!江隐的烟斗磕在门板上迸出火星,那点红光竟暂时逼退了镜中幻影。

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他塞给我一截缠着符纸的蜡烛:戌时之后别出卧室,特别是...特别是子时三刻?我划亮火柴,火苗突然蹿起三尺高,映出他瞬间阴沉的脸色。

燃烧的符纸灰烬在空中聚成囍字,衣柜深处的佛龛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江隐后退半步踩灭纸灰,袖口掠过我手腕时,五帝钱串的红绳突然崩断:你收到那封信了。

这不是疑问句。

他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铜钱,后颈处露出一道蜈蚣状的陈旧伤疤。

我想起族谱里某位姑母的死亡记录——"颈后有豢灵痕,疑遭反噬"。

你知道什么?我堵住门口,蜡烛油滴在手背灼出红痕,母亲临终前让我烧掉老宅,可律师说产权文件...苏夫人改过遗嘱?江隐的烟斗指向衣柜后的暗门,那里不知何时裂开道缝隙,冷风正裹着纸钱灰往里灌,令堂不是***。

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

十年前法医报告上的每个字都刻在记忆里:静脉注射过量水银,现场门窗反锁,梳妆镜上用血写着"债还清了"。

我攥着蜡烛逼近他:警方定案的材料...镜面指纹检测显示有第四人存在。

他忽然用烟斗挑起我颈间的银铃铛,金属相撞发出清响,这个铃铛内侧,刻着令堂的生辰八字吧?衣柜里的抓挠声陡然加剧,木板缝隙渗出黑红色黏液。

江隐突然扯开唐装前襟,心口处赫然钉着三枚缠着红线的青铜钉。

那些钉子正在皮下蠕动,随着佛龛里的异响渗出墨绿色汁液。

三尸镇魂钉?我碰触过类似记载,在母亲收藏的《豫章禁术录》里。

书中说此术要以至亲血脉为祭,困住恶灵同时也在损耗施术者阳寿。

江隐闷哼着系好衣襟,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令堂用二十年寿命换你平安,现在轮到你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向镜面,裂痕处的黏液突然沸腾,还有两小时。

电子表显示21:47,镜中时间却停留在11:59。

黏液在掌心灼出北斗七星状的红斑,那些桃木钉在口袋里突然发烫。

尖利的猫叫从庭院传来,混着铁链拖拽的声响。

它们来了。

江隐转身时,整面墙的壁纸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咒。

朱砂绘制的镇灵纹中央钉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红旗袍的女人抱着婴儿站在试衣镜前,镜中倒影却是个戴老式圆框眼镜的男人。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照片里的女人戴着母亲最珍爱的翡翠耳钉,而那个男人...我在族谱里见过这张脸。

1913年失踪的曾祖父苏淮安,族谱编纂者在他名字旁用朱砂批注:叛族者,永镇井底。

地板突然震动,梳妆台的铜镜裂成蛛网状。

无数双青白的手从裂缝里伸出,腕间的银铃铛疯狂震颤。

江隐拽着我冲向走廊,身后传来镜面破碎的轰鸣。

那些手抓住我的脚踝,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

闭眼!他将符纸拍在我额头,腥甜的液体顺着眉骨流进嘴角。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啸,像是玻璃在金属上反复刮擦。

我的后腰撞上楼梯扶手时,摸到扶手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正字,最新一道还沾着血渍。

去地下室!江隐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找那面被雷劈过的镜子!整栋宅子都在扭曲,楼梯拐角处的试衣镜里挤满重叠的人影。

她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旗袍,脖颈缠绕着红绳。

跑过二楼走廊时,我瞥见西厢房的门缝里渗出纸扎人的残肢,褪色的腮红在黑暗里泛着荧光。

地下室的铁门挂着将军锁,锁眼被蜡油封死。

江隐扯断颈间的五帝钱串,铜钱在掌心熔成滚烫的液体。

随着锁扣融化的滋滋声,腐臭的热浪扑面而来。

数十面铜镜呈八卦阵排列,中央的菱花镜被雷火燎得焦黑。

镜面残留着人形轮廓,像是有人被生生按进玻璃里。

我颈间的银铃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片划破江隐的脸颊——没有流血,伤口处飘出纸灰。

站到震位!他将烟斗***地面裂缝,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星图,用桃木钉划破手掌,快!七根木钉在掌心烫出血泡,我的血滴在镜面时,整座阵法开始旋转。

那些铜镜里同时浮现红衣女人的身影,她们踩着血泊走来,腕间银铃的响动震得耳膜生疼。

苏晚晴,看看真相。

江隐的声音突然变成清润的少年音,他撕开锁骨处的皮肤,扯出半面染血的菱花镜。

当破镜与地下室的主镜重合时,镜中浮现出民国二十三年的画面:暴雨夜的祖宅庭院,曾祖母穿着缠足绣鞋被推进井口。

身穿道袍的曾祖父举起铁锤,将七根桃木钉楔入井沿。

井底传来指甲抓挠声时,襁褓中的女婴突然睁开眼——她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纸钱,还有江隐少年时模糊的脸。

原来是你...我踉跄着扶住镜框,裂缝里的黏液正顺着指尖往上爬,当年那个纸扎童子?江隐的皮囊开始皲裂,露出内里竹骨裱糊的躯体。

他用朱砂笔在我眉心补全咒文,冰凉的手指拂过突突跳动的颈动脉:还有十分钟。

听着,子时三刻你要...东厢房突然传来爆炸声,气浪震碎了所有铜镜。

江隐将我推向来时的甬道,他的纸制身躯在火光中卷曲焦黑:去祠堂找族谱!那页被撕掉的...我摸着滚烫的墙壁逃回地面,整座宅子正在塌陷。

佛龛里的桃木钉全部倒竖而起,缠着的青丝像活蛇般扭动。

母亲的梳妆镜突然映出血色——1998年的她正把注射器扎进静脉,而镜外站着手持银铃的曾祖父。

要断了这孽债,除非...濒死的母亲突然转头看向镜外的我,瞳孔里跃动着祠堂的烛火,毁了守棺人的契约!当座钟敲响十二下时,我踹开祠堂大门。

供桌上的白烛自发燃起,族谱在阴风中翻到空白页。

泛黄纸页渗出鲜血,渐渐显现出被抹去的名字:苏晴晚,生于1999年7月15日,卒于...电子表突然黑屏,江隐烧焦的右手搭上我肩膀。

他的纸躯残片在身后纷飞如蝶,嘴角还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生辰快乐,苏小姐。

祠堂铜镜轰然炸裂,无数镜片悬浮在空中。

每片碎镜里都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在上吊,她们手腕的银铃逐渐与我的融为一体。

供桌下的暗格自动弹开,里面躺着本贴满符咒的日记——封皮上是我母亲的笔迹。

当镜子开始流血时,记住要...铜镜碎片悬浮在供桌上方,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

我攥着母亲的日记本后退半步,脊背撞上江隐残破的纸躯。

他的竹骨关节发出咯吱声响,烧焦的右手仍搭在我肩头,指缝间漏下的纸灰落在日记封皮上,烫出点点红斑。

契约时间要到了。

江隐的声音混杂着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供桌烛火将他嶙峋的影子投在族谱空白页上——那团黑影的脖颈正缓缓浮现勒痕。

我翻开日记的动作惊飞了梁上的蝙蝠,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泛青的胎儿B超照片。

背面是母亲凌乱的笔迹:1999.3.8,镜中人影开始说话,让我把铃铛系在女儿脚踝。

祠堂外传来窸窣响动,似有无数裙裾拖过青石板。

江隐突然将我按在供桌下,他残存的左手迅速结印,纸灰在空中凝成禁步符。

透过桌帏缝隙,我看见五双缠着银铃的绣鞋从门槛外飘过,腐烂的合欢花瓣混着尸油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