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班渡船的艄公是个驼背老人,船桨搅动河水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他递过船钱时,老人缺了食指的右手在铜板上顿了顿。
"后生仔,这个时辰去雾隐镇?"老人的眼白泛着浑浊的灰,"西边林家的?"河面突然卷起一阵阴风,船头的马灯剧烈摇晃。
林秋白扶住行李箱,瞥见灯罩上斑驳的"林"字。
父亲信里说上个月新换了灯笼,可这盏分明是多年前的旧物。
戌时三刻,宗祠飞檐的轮廓刺破雾气。
九级台阶上两盏白灯笼无风自动,朱漆大门裂开一道缝,浓重的线香味混着某种***的甜腻涌出来。
林秋白的手刚触到铜环,背后传来细碎的咔嗒声。
他转身的瞬间,灯笼里的蜡烛突然爆出幽绿火苗。
纸面上用金粉勾勒的"奠"字开始融化,沿着竹骨滴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痕迹。
那些金液像活物般爬向他的皮鞋,月光下分明是暗红的血色。
祠堂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林秋白倒退两步,后腰撞上冰凉的石兽。
貔貅的眼睛不知何时转向大门方向,含在口中的石珠裂开细纹,渗出黑褐色的液体。
他摸到口袋里的黄铜怀表——父亲临终前紧紧攥着的物件,表盖内侧刻着生辰八字,此刻烫得惊人。
第二声铁链响近在咫尺。
月光突然被浓雾吞噬,白灯笼齐齐熄灭。
黑暗中响起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从左耳移到右耳,最后停在脖颈后方。
林秋白僵在原地,怀表在掌心剧烈震动,表链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手腕。
"秋白少爷?"苍老的声音刺破黑暗,两盏气死风灯从街角晃过来。
独眼老者举着灯笼,昏黄光晕里,祠堂大门紧闭如初,石兽口中的珠子完好无损。
只有他西装下摆沾着暗红污渍,怀表盖子自己弹开了,时针分针重叠在子时位置。
"陈伯?"林秋白认出来人是守祠人,父亲信里提过这位独眼老仆已看守宗祠四十年。
老人左眼的黑色眼罩用红线绣着古怪符咒,在灯笼映照下泛着血光。
"今夜是头七。
"陈伯的独眼扫过他腕上的表链,"老爷的棺椁停在祠堂东厢。
"灯笼忽然暗了暗。
林秋白顺着陈伯的视线抬头,飞檐上的镇魂铃纹丝不动,但所有铃舌都转向西北方的乱葬岗。
他想起渡口老人缺失的食指——二十年前那批修缮宗祠的工匠,据说全被山洪埋在了后山。
02灵堂里四十九盏长明灯突然同时摇曳起来。
林秋白跪在乌木棺椁前,香炉里三柱线香燃出诡异的蛇形灰烬。
他伸手去扶被阴风吹歪的遗照时,发现父亲的面容在玻璃下微微扭曲——原本紧闭的嘴唇似乎在蠕动。
"老爷走得很突然。
"陈伯往火盆里扔着黄纸,纸灰打着旋儿飘向房梁,"说是心疾发作,但那天祠堂的镇魂铃..."老人的独眼忽然转向西窗,那里垂着褪色的藏青布幔。
林秋白指尖传来刺痛。
遗照边框雕着九朵莲花,其中三朵的花蕊里嵌着发黑的银钉。
当他试图拔出一根查看时,棺椁中突然传出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少爷当心香灰!"陈伯的灯笼猛地一晃。
原本堆积在香炉边的灰烬竟在青砖上聚成箭头形状,直指棺椁后方挂着的水墨中堂。
子时的更鼓从街巷深处传来时,林秋白终于找到中堂后的暗门。
父亲的书房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多宝阁上的西洋钟停在亥时三刻——正是他咽气的时辰。
当他打开第三个紫檀木匣时,铜镜里突然映出个模糊的白影。
"谁?"他转身的刹那,案头蜡烛"噗"地熄灭。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镜面泛起涟漪,那个白影正缓缓转身——没有五官的脸庞几乎贴上镜面。
铜镜突然迸裂,碎片划破他左手虎口。
血珠滴在匣中泛黄的信笺上,显出一行朱砂小字:"戌亥之交,叩地三声"。
当地砖发出空洞回响时,林秋白后背已经湿透。
暗格里的铁盒刻着八卦图案,锁孔处结着暗红的血痂。
他用沾血的铜钥匙转动锁芯时,听见头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可这书房正在宗祠二层。
地窖的霉味里混着某种甜腥。
火折子照亮墙壁的瞬间,林秋白险些摔下台阶。
密密麻麻的符咒从天花板延伸到地面,朱砂绘制的敕令被某种黑色菌斑侵蚀,像无数眼睛在符纸上睁开。
八盏青铜灯呈北斗状排列,灯油泛着诡异的蓝光。
中央石台上放着个褪色的红木匣,匣盖被七枚铜钱钉死。
当他靠近时,铜钱突然开始震动,其中一枚"叮"地弹起,在天花板撞出火花。
匣中手札的皮封面用人发装订,第一页画着九星连珠的星图。
林秋白的手指抚过"借运阵"三个字时,油灯突然齐齐熄灭。
黑暗中响起婴儿的啼哭,那声音从地窖角落的陶瓮里传来,带着水波晃动的回响。
"啪嗒"。
一滴粘液落在他后颈。
抬头望去,天花板上粘着团黑影,隐约能分辨出扭曲的四肢。
更多粘液滴落,手札上的墨迹开始融化,在纸面汇成个血红的"逃"字。
林秋白跌跌撞撞冲上台阶时,撞翻了书房里的博古架。
那尊青铜饕餮像摔碎的瞬间,他看见碎片里映出无数张惨白的人脸。
暗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门板上浮现出七道抓痕,位置正好对应人体要害。
寅时的梆子声惊醒了镇子。
林秋白瘫坐在太师椅里,发现左手不知何时攥着半张残页。
上面画着口青铜棺,棺盖开着道缝,伸出只长满绿毛的手。
图注被血迹模糊,未能辨认"活尸"二字。
晨光初现时,他终于在书案夹层找到父亲的手迹。
泛黄的宣纸上,狂乱的笔迹写着:"丙寅年七月十五,阵眼松动,后山见血影徘徊。
陈伯说守夜时听见梁上有嚼骨声..."砚台突然翻倒,墨汁在宣纸上漫开。
林秋白惊恐地发现,墨迹竟自行聚成张人脸——正是遗照里父亲扭曲的面容。
那墨色嘴唇缓缓开合,窗纸上的晨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铜镜碎片在地面颤动,拼凑出歪斜的卦象。
院中传来陈伯的惊叫,林秋白扑到窗前,看见守祠人跌坐在回廊里。
老人面前那丛秋菊上,所有花瓣都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人耳,耳垂挂着暗红的血珠。
03陈伯的独眼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他蹲在回廊下,用银针逐一刺破花瓣上的人耳,每刺破一只,针尖就腾起缕青烟。
那些血珠落地即凝成冰晶,在青砖上拼出残缺的"凶"字。
"少爷可知祠堂有多少根梁柱?"老人忽然开口。
他脚边的竹篓里堆满焦黑耳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灰。
林秋白望着正厅十六根金丝楠木柱,忽然发现所有柱础都雕着跪姿人像。
那些人像五指深陷石中,面部表情扭曲,仿佛在承受某种酷刑。
最西侧的柱础有处新鲜缺口,露出里面暗红的芯,像是干涸的血块。
"一百零八根。
"陈伯起身时骨骼发出脆响,"每根梁柱都用生人骨灰混着朱砂漆过。
"他的眼罩突然渗出血丝,红线绣的符咒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正午的阳光照不进祠堂。
林秋白跟随陈伯穿过偏厅时,发现所有窗纸都糊着三层,最外层贴着黄符,中间是写满梵文的宣纸,内层竟是人皮般半透明的材质。
有团黑影始终隔着窗纸与他们并行,每当陈伯敲响铜磬,那影子就矮下去一截。
储藏室的门推开瞬间,霉味里混着浓烈的檀腥。
陈伯掀开神龛上的黑布,露出尊三头六臂的鎏金神像——每只手掌都托着颗干缩头颅。
林秋白注意到左侧头颅的耳垂缺了一块,与今晨那些诡异花瓣上的血耳如出一辙。
"这是当年布阵的风水师。
"陈伯点燃三柱手臂粗的线香,烟气在空中结成莲花状,"他用八十一个工匠的生魂做阵眼,自己却遭反噬..."话音未落,神像中间那张脸突然睁开双眼,鎏金的瞳仁滴溜溜转动。
林秋白倒退撞上经幡架,一卷画轴滚落展开。
泛黄的绢布上绘着夜宴图,宾客们举杯畅饮,侍从端着漆盘穿梭。
细看才发现每个漆盘里盛的都是眼珠,而宾客们的筷子正夹着婴儿手臂。
"叮——"铜磬无风自鸣。
陈伯猛地扯下左眼罩,露出黑洞洞的眼眶,内侧竟纹着道紫色符咒。
神像的异动戛然而止,但画轴上的宴饮图开始渗血,那些眼珠在血泊中转动,齐刷刷望向林秋白。
"二十年前修缮祠堂时..."陈伯的声音突然沙哑,"工头发现地宫里的青铜棺,非要开棺看..."他的独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当夜山洪暴发,十六个工匠被活埋在后山,第二天他们的家眷..."房梁上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
陈伯迅速用黑布罩住神像,拽着林秋白退出储藏室。
关门刹那,门缝里伸出只青灰的手,中指戴着的铜顶针闪过幽光——和渡船老人缺失食指的右手一模一样。
申时的暴雨来得蹊跷。
林秋白在西厢房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本泛潮的《营造法式》,书页间夹着张地契。
当他抖落地契上的银粉,纸面浮现出血绘的祠堂剖面图——地宫之下竟还有层倒悬的建筑结构,梁柱全部由人骨拼接而成。
雷声炸响时,铜镜碎片在梳妆台上跳动。
林秋白用镇纸压住残页,却发现自己的倒影多了条左臂。
那只多出来的手正缓缓伸向他的后颈,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碎肉。
"少爷!别碰那面镜子!"陈伯踹开房门的瞬间,镜面轰然炸裂。
一块碎片扎进林秋白肩头,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
老人掏出土陶罐,将混着香灰的膏药敷在伤口处,药膏接触血液的刹那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
"您的血..."陈伯的独眼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已经开始变了。
"更鼓敲过戌时,祠堂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铃音。
林秋白跟着陈伯冲进天井,发现所有屋檐下的镇魂铃都在疯狂摇摆,但铃舌始终指向西北方的地宫入口。
暴雨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水中漂浮着缕缕黑发。
当地宫石门露出一线缝隙时,陈伯突然抓住林秋白的手腕:"少爷可知为何独我能活过甲戌年?"他掀起衣襟,干瘪的胸膛上布满紫黑咒文,心脏位置的皮肤竟呈现半透明的青灰色,"每逢灾年,就要往这里..."老人的指甲刺入自己心口,扯出段缠绕符纸的脐带状物体。
惊雷劈中院中古槐。
借着电光,林秋白看见地宫深处立着八十一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个被铁链贯穿锁骨的人影。
最中间的铜镜突然碎裂,镜中人竟转身露出与陈伯一模一样的脸——却是四十年前的模样。
子夜时分,林秋白在父亲书房发现个暗匣。
褪色的红绸上躺着半枚带血玉珏,与陈伯那截"脐带"末端的凹槽完全契合。
当他将玉珏按在伤口浸血时,梁上突然垂下无数条麻绳,每根绳头都系着只风干的左耳。
五更天鸡鸣时,祠堂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
林秋白举灯查看,发现东侧主梁的梵文符咒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牙印。
那些齿痕新鲜湿润,分明是刚刚有人啃咬过。
04寅时的梆子声卡在喉咙里。
打更人老吴的尸体横在石桥上,左手保持着捂嘴的姿势,右手指甲深深抠进青石板缝。
更锣滚落河滩,铜皮上凸起张人脸,眉眼与三天前暴毙的米铺伙计一模一样。
林秋白隔着油布伞看仵作验尸。
当银针插入老吴太阳穴时,针尾突然长出簇白毛,在雨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陈伯蹲下身扯开尸体衣襟,胸口赫然浮现出暗紫色掌印——五指关节位置各有个铜钱大小的血洞。
"是阴差索命。
"陈伯用桃木钉封住尸体七窍,"当年那些工匠..."他的独眼忽然转向祠堂方向。
河面飘来盏莲花灯,灯芯竟是截断指,燃烧时散发出腐肉焦臭。
林秋白回到西厢房时,发现窗纸破了个三角口子。
当他凑近查看,缺口突然渗出黑血,在窗棂上凝成个倒吊的人形。
铜镜在这时泛起涟漪,映出个穿猩红嫁衣的背影,发间别着的鎏金步摇正在缓缓转动。
"啪嗒"。
血滴落在砚台里。
林秋白抬头望去,房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串血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有个针孔大小的黑洞。
当他挪动太师椅准备查看时,椅背上的福寿纹突然凸起,变成无数张尖叫的人脸。
子夜时分,林秋白被翻书声惊醒。
月光下,父亲常坐的黄花梨官帽椅正在前后摇晃,案头那本《周易集注》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间渗出暗红液体。
当他伸手按住书脊,指尖突然传来被啃咬的剧痛。
"少爷!闭眼!"陈伯的暴喝在耳边炸响。
林秋白条件反射般合眼,却仍透过眼皮"看"到骇人景象——书房四壁爬满血管状纹路,地板变成半透明的肉膜,底下沉浮着无数具戴铜顶针的尸骸。
那本《周易集注》已化作团跳动的脏器,正伸出触须缠住他的手腕。
雄鸡破晓时,林秋白在镜中发现自己右眼虹膜变成了琥珀色。
当他用湿布擦拭,布面上竟沾着细小的鳞片。
陈伯端来汤药,药汤里沉着三枚生锈的棺材钉,碗底隐约可见扭曲的婴孩轮廓。
午时三刻,林秋白硬闯祠堂地宫。
在穿过第七面铜镜时,怀中玉珏突然发烫,镜中陈伯的倒影竟比本体年轻二十岁。
当地宫暗门隆隆开启,扑面而来的阴风里夹杂着熟稔的沉香味——与父亲棺木里的气息完全相同。
"砰!"供桌上的长明灯接连炸裂。
林秋白举着火折子逼近青铜棺,发现棺盖缝隙处卡着片织锦残料——正是父亲下葬时穿的寿衣纹样。
当他用刀尖挑出残片,棺内突然传出父亲的呼唤:"秋白...救我...""少爷躲开!"陈伯的铜钱剑擦着林秋白耳际飞过,斩断缕缠上他脖颈的白发。
剑尖刺入棺盖的瞬间,整个地宫剧烈震颤,八十一面铜镜同时映出林秋白浑身是血的倒影。
最靠近入口的铜镜突然碎裂,镜片在空中组成个"逃"字。
申时骤雨突至。
林秋白蜷缩在书房角落,发现案头宣纸自行浮现血字:"寅时三刻"。
当他伸手触碰,血字突然化作蜈蚣钻入袖口。
铜镜在这时映出骇人画面:陈伯独眼变成血窟窿,正用那截脐带状物体勒紧自己的脖子。
戌时更鼓响过七声,院中古槐轰然倒地。
林秋白冲出门时,看见树根处缠着具新鲜女尸——正是昨日来送饭的佃户女儿阿秀。
少女双手紧握半块枣木符,符上刻着陈伯的生辰八字,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
子夜阴风撞开祠堂大门。
林秋白举灯查看时,发现祖宗牌位全部倒转,每个牌位背面都用血画着狰狞鬼脸。
当他扶正祖父的灵牌,牌位底部突然伸出只白骨手,食指戴着枚翡翠扳指——与父亲下葬时戴的陪葬品别无二致。
五更天未至,林秋白已被血腥味呛醒。
西厢房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寅时三刻",每个字都在渗血。
当他试图推窗通风,却发现窗纸外贴着无数张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父亲临终时的口型:"快...逃..."05子时的梆子卡在第三声。
林秋白攥着桃木钉缩在地宫转角,火折子映出石壁上暴涨的霉斑。
那些墨绿菌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成人脸轮廓,当第七张面孔浮现唇角时,整面墙突然渗出腥臭的黏液。
陈伯的铜钱剑横在青铜棺前,剑身缠绕的朱砂绳正在寸寸崩断。
棺盖缝隙里探出的绿毛手指突然曲起,在青铜表面刮出刺耳鸣叫。
林秋白感觉耳道发痒,掏出时指尖沾着带血的鳞片——和晨起时脱落的眼周鳞片如出一辙。
"戌亥之交!快叩地!"陈伯的嘶吼在地宫引发回音震荡。
林秋白扑向棺椁东北角的镇魂砖,额头撞地瞬间听见骨骼碎裂声——却不是来自自己体内。
砖缝里涌出黑水,八十一面铜镜同时映出他背后腾起的血雾。
青铜棺盖在寅时三刻滑开半尺。
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灰扑面而来,林秋白看见棺内铺满发霉的糯米,其间混着数十枚带血的铜顶针。
当他的影子投在棺内,那些糯米突然跳动起来,像无数蛆虫钻进尸身的七窍。
"别看尸身眼睛!"陈伯掷出的铜磬砸偏林秋白的视线。
电光火石间,他余光瞥见尸首腰间挂着块残破玉珏——与他手中那半块形状完全吻合。
棺中突然传出吸吮声,玉珏表面的血渍正被尸身迅速吸收。
林秋白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棺内。
在触及尸骸的瞬间,指尖传来被啃噬的剧痛。
借着手臂被拖入棺椁的力道,他看见尸身的面容——分明是年轻三十岁的陈伯,嘴角还沾着新鲜的鸡血。
地宫梁柱传来木材爆裂声。
陈伯割破手腕将血泼向铜镜,八十一面镜中同时射出青光。
林秋白趁机抽回手臂,却发现小臂布满紫黑指印,皮肤下蠕动着米粒大小的凸起。
那些凸起在青光照射下发出尖叫,竟是无数张缩小的人脸。
卯初破晓时分,青铜棺突然立起。
棺盖内侧密密麻麻刻着生辰八字,林秋白认出最新一道刻痕正是父亲去世的时辰。
腐尸的绿毛在日光下急速脱落,露出底下新鲜如生的皮肉。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尸身眼皮,那双空洞的眼窝里突然长出琉璃般的瞳仁。
"快封七窍!"陈伯抛来浸透黑狗血的绸布。
林秋白扑向尸首时,嗅到棺内散发的沉香味——和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气味完全相同。
尸身突然抬手扣住他咽喉,力道之大竟在颈侧压出八卦纹样的淤痕。
铜镜阵在此刻轰然崩塌。
陈伯咳出大口黑血,手中铜钱剑碎成满地铜锈。
腐尸的指甲深深刺入林秋白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