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蝴蝶停在雪地上（2008年冬）

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正在凝结成冰。L解开第三颗衬衫纽扣时，我看见他锁骨下方栖着一只白蝴蝶。

"医生说是白癜风。"他指尖抚过那片不规则的白，像是触碰易碎的瓷器。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体育器材室的铁门在风里摇晃，发出类似急救车警笛的哀鸣。

我忽然想起上周解剖课。当所有人对着青蛙内脏干呕时，L用镊子夹起半透明腹膜："看，像不像星空？"此刻他颈间的白斑正在吞噬灯光，在阴影处生长出星云的纹路。

"要试试吗？"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按在锁骨，"是不是比想象中温暖？"我的掌心下跳动着年轻的血脉，白癜风区域的皮肤确实更烫，像藏着小型核反应堆。

走廊传来燕子标志性的大笑。L迅速扣好衣领，变魔术般从书包掏出温热的茉莉奶茶。这个月第七杯，杯壁上永远凝着细小水珠，像永远流不尽的眼泪。

"你知道吗？"他忽然凑近，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清冽，"我查过了，白癜风不会传染。"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蝴蝶振翅时抖落的鳞粉。

我低头啜饮奶茶，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尝出一丝苦涩。燕子的大笑声越来越近，L迅速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他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仿佛早已习惯在人群中隐藏自己。

"明天体育课，"他转身时顿了顿，"记得穿厚点，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白衬衫下隐约可见肩胛骨的轮廓，像一对未展开的翅膀。

我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医务室的灯光忽明忽暗，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操场上凌乱的脚印。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白蝴蝶，停在一片雪地上。雪地忽然裂开，露出漆黑的深渊。我拼命扇动翅膀，却发现自己越飞越低，最终坠入无尽的黑暗。

惊醒时，枕边手机屏幕亮起，是L发来的短信："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