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局新棋春寒料峭,承平侯府后院的水榭里浮着薄冰。林清欢裹着银狐裘站在廊下,
看檐角冰棱将最后一线日光折射成细碎的虹。指尖摩挲着染血的青玉珮,
"承平"二字被血污浸得模糊——这是半月前父亲被押解出京时,
从囚车里抛给她的最后一件信物。"大小姐,二老爷又派人来问话。
"侍女秋月捧着红木托盘上前,"说是要请大小姐交出西郊三十顷良田的地契。
"林清欢将玉珮浸入冰水,血色在琉璃盏中洇开:"告诉二叔,待我招婿礼成,
自当将地契交予宗祠。"廊下金丝笼里的白鹦鹉突然扑棱翅膀,学舌道:"招婿!招婿!
"暮色漫过花窗时,前院忽起骚动。林清欢转过九曲回廊,见十几个护院围着个青衫书生。
那人发带散乱,怀中却紧护着个药包,素色衣襟上洇开暗红。"在下萧景明,
为城南慈安堂抓药。"书生抬头刹那,檐下灯笼正照见他眉眼。
林清欢心头微动——这双眼睛太像三年前春闱放榜时,
她在朱雀大街茶楼上瞥见的那个探花郎。
秋月凑近低语:"慈安堂是咱们暗地里接济流民的地方。"林清欢抬手止住护院,
目光扫过书生渗血的右臂:"既是行善之人,请萧公子到西厢疗伤。
"茜纱窗透进零星的梆子声,谢云韶提着鎏金食盒翻墙而入时,
正撞见林清欢为书生包扎伤口。"我们欢欢终于开窍了?"她将梅花酥摆成八卦阵,
"这书生面相贵不可言,就是..."突然噤声盯着萧景明腰间半块残玉。
第二章 玉堂春深烛火摇曳,萧景明望着案上墨迹未干的婚书怔忡。三个时辰前,
这位侯府千金隔着珠帘对他说:"公子既知慈安堂背后是侯府,当明白此刻出府会遭遇什么。
"他想起白日里追捕流民的官兵,那些寒光凛凛的刀锋。更漏显示已过子时,
怀中药包却还带着慈安堂老医师给的紫苏叶——母亲咳疾发作时的救命药。"三年为期。
"林清欢的声音清泠如碎玉,"公子入赘侯府,我许你藏书楼万卷典籍。"她推过一叠地契,
"这些足够你安身立命。"萧景明指尖触到泛黄的宣纸,忽然起身长揖:"萧某愿签婚书,
但求一事——每月初七,容我探望家母。"屏风后传来瓷器轻碰声,
谢云韶捏着嗓子学嬷嬷说话:"吉时到——"林清欢广袖下的手指微蜷,
看着婚书上并排的"林清欢"与"萧景明",忽然想起谢云韶昨夜占卜的卦象:坎上离下,
既济卦。第三章 琴瑟暗涌大婚次日,二房送来十二名美婢。林清欢正在煮茶,
闻言轻笑:"请她们去洒扫藏书楼。"青瓷茶瓯里,银针白毫在沸水中浮沉舒展。
萧景明跨进花厅时,正见她素手分茶。晨光透过茜纱窗,给那张清艳面容镀上柔金。
"夫君来得正好。"林清欢推过茶盏,"尝尝这君山银毫。"茶烟袅袅中,她忽然倾身靠近。
萧景明呼吸一滞,却见妻子从他肩头拈下半片竹叶:"今日三皇子要来赏画,
烦请夫君随我去前厅待客。"当鎏金车驾驶入侯府正门时,
萧景明终于明白这场婚姻的真正棋局。三皇子蟒袍上的四爪金龙刺痛双目,
林清欢广袖下的手指轻轻划过他掌心。"听闻萧公子是河间萧氏旁支?
"蟒袍青年把玩着和田玉扳指,"可识得萧阁老?"萧景明垂眸:"寒门子弟,不敢高攀。
"衣袖突然被扯住,林清欢笑吟吟的递来一块芙蓉糕:"夫君早膳用得少,仔细胃疼。
"半夜,谢云韶蹲在藏书楼屋顶,看着萧景明对烛临摹《盐铁论》。她将瓦片揭开条缝,
抛下个胭脂匣——内藏当年萧阁老门生名录。第四章 雪夜同舟腊月初七,
萧景明握着林清欢给的玉牌踏入城北陋巷。碎雪沾湿青衫下摆,他数到第七户斑驳木门,
却听见院内传来砸碗声。"咳咳...明儿入赘侯府的事,
我都听张婶说了..."妇人嘶哑的嗓音穿透窗纸,"你这是卖身!
"萧景明推门的手僵在半空,怀中药包跌进雪堆。忽然有月白斗篷拂过身侧,
林清欢径自推门而入:"景明每月初七冒雪问药,萧夫人觉得这是卖身?
"谢云韶从墙头翻下,将鎏金手炉塞给呆立的萧景明:"欢欢把太医院首座绑来诊脉,
你倒是杵着当门神?"她袖中银针寒光乍现,床榻上咳喘的老妇瞬间噤声。三更时分,
林清欢在马车里解开大氅。萧景明瞥见她中衣下缠着的绷带,
昨夜二房派来的刺客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为何做到这般?"他喉头发紧。
"夫君可知这玉佩的来历?"她解下萧夫人硬塞的残玉,"永昌三年黄河决堤,
萧阁老私开粮仓赈灾获罪。"冰凉的玉玦贴在他掌心,"我要救的从不是萧家,是天下粮仓。
"车外谢云韶突然吹响骨笛,十二盏孔明灯升上夜空。
林清欢指尖划过灯面"河清"字样:"该收网了。"第五章 胭脂杀机上元灯节,
绛雪轩阁楼飘着奇异甜香。谢云韶将鎏金胭脂匣拍在案头时,林清欢正给萧景明系护膝。
"贡院的地龙形同虚设,炭盆里埋了苍术也不顶用。"她将银丝手炉塞进他袖中。
"江南举子都在传今科策问与河工相关..."谢云韶旋开匣底暗格,
取出的考题誊本末页竟有萧阁老门生特有的飞白笔意,"但真正的考题在这胭脂里。
"她蘸水抹开朱砂,宣纸显出血色篆文——"论盐铁专营"。萧景明怀中残玉突然发烫,
那是母亲临终所赠。林清欢按住他颤抖的手:"韶儿从何处得来?
""吏部侍郎新纳的如夫人,今早顶着巴掌印来买螺子黛。"谢云韶将毒粉掺入香膏,
"欢欢猜我在她轿厢发现了什么?"她抛出一枚东宫令牌,底部沾着辽东特有的黑火油。
更漏声里,林清欢将誊本凑近烛火。
然握住她执卷的手:"若此番牵扯到河间萧氏......"破窗而入的弩箭打断未尽之言,
萧景明本能地将人揽进怀里。箭镞擦过他左肩,将誊本钉在檀木屏风上。
谢云韶甩出袖中飞索:"姑爷抱紧欢欢,咱们该跳窗了!
"第六章 箜篌传诏藏书楼顶层的箜篌蒙着尘,林清欢赤足踏过二十八弦。
谢云韶在梁柱间翻找密匣:"先帝当真把遗诏藏在乐器里?
""父亲说《幽兰》曲谱第七转调处..."林清欢忽然按住商弦,"景明,
劳烦移开青花梅瓶。"萧景明转动瓷瓶的瞬间,博古架轰然中分。暗格内躺着半枚虎符,
与谢云韶带来的东宫令牌严丝合缝。林清欢割破指尖将血抹在虎符纹路:"原来十万玄甲军,
早被先帝划给东宫。"窗外骤起箭雨,二房管家带兵围楼。
谢云韶易容成三皇子侍妾模样:"欢欢奏《广陵散》,我带虎符从密道走!
"萧景明忽然夺过染血的护膝:"我去引开追兵。"他转身前被林清欢拽住衣襟,
染着蔻丹的指甲刺入掌心:"活着回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
"当《广陵散》杀伐之音穿透夜空时,萧景明抱着刺客跌下屋檐。
怀中掉出的胭脂盒滚进雪地,遇热显出一行小字:"三更柳巷"。他忽然明白,
那日林清欢坚持让他背下的《盐铁论》,字字皆是保命符。
第七章 墨卷惊雷贡院飞檐积着残雪,萧景明提笔时嗅到袖口龙脑香。
策论题果真是《盐铁专营论》,他蘸墨时想起昨夜林清欢披着大氅来地牢,
指尖划过他临摹的《张黑女碑》:"明日泼墨时,记得留三分破绽。""午时三刻!
"巡考官敲响云板。萧景明忽然将朱砂混入松烟墨,在破题处勾勒出谢云韶教的暗记。
当墨迹显出血色凤尾纹时,隔壁号舍传来闷哼——江南解元被拖出时,
怀里的胭脂盒正飘出与考题相同的沉香。暮色吞噬号舍时,谢云韶扮作送炭杂役挨个叩门。
萧景明接过竹炭,内层刻着:"戌时火起"。他忽然撕下考卷空白处,
用林清欢教的速记法抄录全场考生笔迹特征。火光突起于亥初,贡院东南角浓烟滚滚。
萧景明按计划撞翻烛台,火舌吞没考卷的刹那,他护住怀中被烧穿一角的护膝。
混乱中有人往他袖中塞了密函,熟悉的苏合香一闪而过。第八章 金殿鸣冤刑部朱门外,
林清欢跪在浸透血水的雪地里。谢云韶扮作卖炭翁击鼓鸣冤,嘶哑着嗓子喊:"青天大老爷!
今科有人用胭脂传题!"萧景明被铁链拖上台阶时,看见林清欢孔雀纹大氅下露出半截囚衣。
"承平侯府林氏,状告今科主考官私换墨卷!"她高举的玉章在雪光中泛着幽蓝,
正是当年萧阁老掌管的御史台印。三皇子蟒靴碾过状纸:"萧解元袖中搜出的密信,
可是夫人手笔?"林清欢突然咳喘,帕间落下的药丸遇雪爆开毒雾。
谢云韶甩出飞爪勾住萧景明囚车:"欢欢替你喂了半月断肠散,这戏得做足!
"诏狱最深处的水牢里,萧景明借着铁窗微光展开护膝夹层。金丝纹路在潮湿中显形,
竟是谢云韶拓印的阅卷官名录。当他用血描摹第三个名字时,
林清欢戴着镣铐被推进隔壁囚室。"夫人何苦......""夫君可读过《周官》?
"她忽然吟起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句,指尖在石壁敲出《幽兰》曲调。
萧景明摸到墙缝里谢云韶藏的薄刃刀,终于听懂她在说:破壁在子时。
第九章 箜篌裂天子夜梆声淹没在暴雨里,林清欢拨动水牢铁链奏出《破阵乐》。
当第七个重音落下时,谢云韶炸开刑部外墙。玄甲军铁蹄震碎雨幕,
为首者高举的虎符缺了半边——正是萧夫人临终塞给林清欢的残玉。"萧家军听令!
"林清欢斩断萧景明镣铐,将染血的护膝缠在他伤口,"随你们少主打进太极殿!
"暴雨冲刷着朱雀大街的血迹,
萧景明忽然抢过林清欢手中长剑:"夫人可还记得婚书第三条?
"婚约第三款赫然写着:危难时,夫当护妻于前。谢云韶在混战中易容成三皇子亲随,
将真正的考题誊本抛向御史台。当林清欢的箜篌弦缠住三皇子咽喉时,
萧景明看见她背后寒光一闪——二房叔父的淬毒匕首已到心口!"欢欢!
"谢云韶的袖箭与萧景明的残玉同时出手。玉玦击碎匕首的瞬间,袖箭洞穿二老爷咽喉。
林清欢旋身收弦,箜篌二十三弦齐齐崩断,在雨中奏出最后一个清音。
第十章 玉玦照胆皇陵地宫的长明灯映着林清欢手中残玉,萧景明以血为墨在石壁勾画阵图。
谢云韶撬开高祖棺椁暗格,取出半卷鲛绡诏书时,忽有破空声袭来。"小心!
"萧景明扑倒林清欢,毒箭擦过她耳畔钉入壁画。画中持笏文臣的眼珠竟在渗血,
谢云韶甩出飞镖击碎机关:"欢欢你爹真把遗诏藏在祖宗牌位下?
"林清欢将残玉嵌入高祖灵牌,暗门轰隆开启的刹那,三千连弩齐发。
萧景明扯下婚服外袍旋成屏障,
金线牡丹纹里飞出淬毒银针——正是大婚那夜谢云韶缝入的暗器。"接着!
"谢云韶抛来虎符,林清欢却反手塞给萧景明。他触到虎符内侧刻着的"萧"字,
终于明白这十万玄甲军本就是萧家旧部。地宫震颤间,
林清欢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符:"以血为誓,山河为证。
"第十一章 烽火连城辽东狼烟卷着黑火油的气味扑入京城时,萧景明正在校场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