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
穿着笔挺但不合身制服的李干事，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正对着面前高挑的少女进行最后的、也是第一百零八次的叮嘱。
“白小鲸同志，请务必记住，低调，一定要低调！”
李干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神经质的紧绷，“收敛你的力量，隐藏你的……本体特征。
这里是人类社会，不是你的北冰洋渔场！
千万不能惹事，更不能动用任何超出常人范畴的能力，明白吗？”
他焦虑地搓着手，眼神在白小鲸平静无波的脸上和周围熙熙攘攘的学生流中来回扫视，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白小鲸眨了眨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流光一闪而过，像深海中瞬间亮起的磷光。
她点了点头，幅度轻微，视线却被一个女生背包上挂着的毛绒海豹挂件吸引了。
“嗯，知道了。
低调。”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奇特的、不谙世事的首白，“就像捕猎前的潜伏，对吧？”
李干事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个比喻让他更加心惊肉跳。
“……总之，学费己经缴纳完毕，但生活费需要你自己解决。
管理局的经费……你知道的，很紧张。”
他飞快地补充完最后一句，像是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我先走了，有紧急情况……呃，尽量不要有紧急情况！
自己保重！”
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留下一个格格不入的高挑身影。
李干事一走，白小鲸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松起来。
她好奇地环顾西周，像一头误入羊群的……嗯，虎鲸。
人类这种生物，群居，吵闹，行动缓慢，身上散发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汗味、香水味、食物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焦虑”的气息。
他们穿着统一的“皮肤”（校服），背着各式各样的“甲壳”（书包），互相推搡着，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真有趣。
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正吃力地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纸箱，里面塞满了沉重的书本。
男生的胳膊在颤抖，额头上布满汗水，每走一步都像在进行一场力量的极限挑战。
纸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散架。
“需要帮忙吗？”
白小鲸迈开长腿，几步就跨到了男生面前。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捕食者般的迅捷和无声，让男生吓了一跳，差点把箱子扔出去。
男生扶了扶下滑的眼镜，看清来人，愣了一下，随即感激地点头：“啊，谢谢！
太感谢了，这玩意儿死沉……”“小事。”
白小鲸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她伸出双手，轻轻搭在纸箱底部。
对她而言，这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像叼起一条不怎么挣扎的小鱼。
她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乐于助人”，于是，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她打算用一种更“高效”的方式。
下一秒，在男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小鲸手臂微微发力，打算将箱子稳稳托起。
然而，她对自身力量在人类社会标准下的认知出现了严重偏差。
那“微微”的一用力，在她感觉中如同拂去一片羽毛，但在现实中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只听“呼——”的一声破空轻响，那个装满了书本、重得让男生几乎虚脱的纸箱，如同被无形的巨人投掷般，以一个极其优美的抛物线，首冲云霄！
“……” 男生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了O型，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
周围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零点五秒，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天。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纸箱在空中达到了最高点，然后因为承受不住内部书籍的重量和上升的冲击力，“嘭”地一声，壮烈解体！
刹那间，书本如同天女散花，不，更像是密集的冰雹，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中数学必刷题》、《基础物理学》、《化学元素周期表详解》……各种承载着知识重量的书籍，夹杂着破碎的纸箱板，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啊——！”
“我的头！”
“快躲开！”
原本秩序井然的校门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学生们尖叫着抱头鼠窜，书本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背包上、甚至不幸者的脑袋上。
场面一度十分壮观，堪比一场小型的、知识含量极高的“流星雨”。
始作俑者白小鲸，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看着眼前这片由她一手造成的混乱景象。
书本像奇怪的雨点一样落在她周围，她甚至伸手接住了一本掉落的《生物进化论纲要》，好奇地翻了翻。
她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
她不是帮忙了吗？
把那个很沉的东西弄走了啊。
为什么他们都在尖叫？
为什么那个男生看起来像是灵魂出窍了？
她明明是按照“帮助同伴”的逻辑在行动，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人类的行为模式，果然比深海的洋流还要难以预测。
白小鲸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和抱头奔逃的学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常识”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这“帮忙”的方式……好像，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