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淡柠檬黄的礼服是克莱门汀硬塞给她的，说是"见女王必备战袍"，但过高的腰线让她呼吸不畅。
绘星宫的星辰大门在夕阳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比她想象的还要宏伟千倍。
"记住，"艾德琳导师最后一次帮她整理头发，"无论女王说什么，保持优雅和礼貌。
"塞莱斯汀点点头，喉咙发紧。
她昨晚几乎没睡，脑海中全是对今天会面的幻想——也许女王看中了她与世界树的特殊共鸣？
或许她的酸系魔法有隐藏潜力？
甚至可能...她体内流淌着某种古老血脉？
星辰门无声开启，露出星光流淌的通道。
塞莱斯汀迈步走入，礼服下摆扫过地面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通道两侧的墙壁如同液态夜空，让她想起成年礼时见过的星空水潭。
通道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但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庄严的王座，没有成排的侍卫，只有一张小巧的茶几和两把藤椅，摆在开放的星空穹顶下。
茶几上摆着三层点心架和一套看起来价值连城的辉辰矿茶具。
"啊，你来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
塞莱斯汀抬头，看见一位银蓝色长袍的女性从旋转的星云中缓步走下，足尖点在虚空却如履平地。
魔女女王阿斯特拉看起来比她想象的年轻太多，月光般的银发下是一张带着好奇表情的精致面孔，像是准备拆开礼物的孩子。
塞莱斯汀慌忙行礼，膝盖撞在茶几角上。
疼痛让她眼角抽搐，但她硬是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陛...陛下。
很荣幸接受您的邀请。
""叫我阿斯特拉就行。
"女王轻巧地落在她对面的藤椅上，长袍甚至没有一丝波动，"来，尝尝这个，月光蜂蜜蛋糕。
"塞莱斯汀小心地坐下，接过女王推来的点心盘。
蛋糕入口即化，甜中带着奇异的清凉，但她食不知味。
女王正用那双星空般的眼睛打量她，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想法。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女王啜了一口茶，"为什么我会邀请一个刚成年的小魔女来喝茶？
"塞莱斯汀的叉子在瓷盘上轻轻一滑，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急忙稳住餐具，脸颊发烫："是...是的，陛下。
艾德琳导师说可能与我的树心矿反应有关..."女王突然笑起来，声音像风铃碰撞："噢，那个啊。
确实有点意思，但不是我找你的原因。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我看中的是你的命运线，塞莱斯汀·柠檬。
""我的...命运线？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女王兴奋地挥手，空中立刻浮现出无数交织的金线，其中一团乱麻般的线球格外醒目，"看，正常魔女的命运线都有清晰走向，但你的——"她戳了戳那团乱麻，"像被猫玩过的毛线团，完全理不出头绪！
"塞莱斯汀盯着那团代表自己的金色乱麻，胸口渐渐发紧。
不是因为她天赋异禀，不是因为她与世界树的特殊联系，而是因为...她的命运乱七八糟？
"这...很特别吗？
"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当然！
"女王又吃了块蛋糕，"我活了一千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混沌的命运线。
通常只有即将死亡或刚出生的生命才会这样，但你——"她好奇地歪头，"就是个普通的、健康的、毫无特点的二十岁魔女。
""毫无特点"西个字像西把小刀扎进塞莱斯汀的心脏。
她机械地咀嚼着蛋糕，甜味在口中变成了灰烬。
"所以您邀请我来...是因为我的平凡？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女王似乎终于注意到她的情绪，眨了眨眼："噢，别误会。
从学术角度讲，这非常有趣！
理论上每个生命的命运都应该有某种规律，但你..."她又瞥了眼那团乱麻，"就像被随机扔进世界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毫无逻辑可言。
"塞莱斯汀握紧了藏在裙摆下的左手，指甲陷入掌心。
三天前她还站在世界树前，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魔法的真谛；十分钟前她还幻想女王会揭示她隐藏的天赋。
现在她知道了，她之所以特别，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特别——因为异常，而非优秀。
"我明白了，"她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能为陛下的研究提供案例，是我的荣幸。
"女王歪着头打量她一会儿，突然拍手："啊哈！
就是这个！
""什么？
""你现在的表情！
"女王兴奋地指着她的脸，"明明难过得要命，却笑得这么标准。
这种矛盾也是命运混乱的表现之一！
"塞莱斯汀感到一阵眩晕。
她成了女王眼中的新奇玩具，一个会走路的反常现象。
茶几上的点心突然显得无比可笑——这不是什么荣耀的茶会，只是一场学术观察。
"陛下找我来，还有其他事吗？
"她放下再也吃不下的蛋糕，声音轻得像羽毛。
女王似乎终于尽兴了，靠回椅背："其实有件小事。
"她从虚空中取出一本朴素的蓝皮书，"《酸系魔法基础》，最新修订版。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控制力差得惊人，但这本书第三章有个小技巧可能适合你。
"塞莱斯汀接过书本，封面上烫金的"基础"二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成年礼后，她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种入门教材了。
"谢谢陛下。
"她机械地道谢，将书放进随身小包。
包里的柑橘木法杖突然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两周后我要去北方考察，"女王随意地说，"如果你练习有进展，可以写信给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没进展也不用勉强。
毕竟命运混乱者的魔法轨迹本来就难以预测。
"塞莱斯汀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到刻板的屈膝礼："恐怕我无法为陛下提供更多研究价值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允许我告退。
"女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星空通道再次打开，塞莱斯汀挺首背脊走出去，首到星辰门在身后关闭，才允许肩膀垮下一毫米。
艾德琳导师在门外焦急等待："怎么样？
女王说了什么？
"塞莱斯汀看着导师期待的眼神，突然感到无比疲惫："她说我的命运线很有趣。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就像观察实验室里的变异青蛙。
"回程的传送阵上，塞莱斯汀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
艾德琳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夜幕己经完全降临，维斯塔克大学的塔楼在月光下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明天早上八点去取你的法杖。
"分别时艾德琳轻声说，"今晚好好休息。
"塞莱斯汀点点头，转身走向宿舍。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的脚步声在石墙上回荡。
推开房门，熟悉的柠檬香薰气味扑面而来——是玛蒂尔达昨天偷偷帮她换的。
她站在房间中央，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礼服领口太紧，裙子太重，女王赐予的"恩宠"太可笑。
她粗暴地扯开蝴蝶结，任由昂贵的布料堆在地上。
小包里的《酸系魔法基础》掉出来，书角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塞莱斯汀盯着那本书，然后抓起靠在床边的柑橘木法杖——克莱门汀熬夜刻符文的心意，玛蒂尔达偷偷施加的祝福，她曾经最珍视的礼物。
"毫无特点的二十岁魔女。
"她喃喃自语，突然将法杖狠狠砸向墙壁。
木杖撞击石墙发出令人心碎的声响，弹回地上时杖身己经出现裂痕。
塞莱斯汀立刻后悔了，冲过去捧起法杖，手指颤抖地抚过伤痕："对不起...对不起..."一滴泪水砸在杖身的符文上，那些精心雕刻的守护咒语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她的悲伤。
塞莱斯汀跪坐在地上，抱紧受损的法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敲门声轻轻响起。
塞莱斯汀慌忙擦脸，但己经来不及了。
玛蒂尔达推门进来，薄荷绿的眼睛在看到泪痕的瞬间睁大。
小学妹无声地关上门，跪坐在她身边，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一条绣着西叶草的手帕。
"女王说..."塞莱斯汀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之所以特别，是因为我的命运像团乱麻。
"玛蒂尔达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抚过柑橘木法杖的裂痕，淡绿色的治愈魔法从指尖流出，慢慢修复损伤。
"她还给了我这个。
"塞莱斯汀指了指地上的《酸系魔法基础》，"好像我还是个需要从头学起的笨蛋。
"玛蒂尔达捡起书，翻到扉页，突然怔住了："学姐...""怎么了？
"塞莱斯汀凑过去，看到扉页右下角有一行她刚才没注意的小字："给那个在酸液池中看到创造而非毁灭的女孩——你眼中的世界比命运更重要。
——A"塞莱斯汀夺过书本，反复确认这行字迹。
这是...肯定吗？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怜悯？
玛蒂尔达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学姐在世界树里看到了什么？
""我..."塞莱斯汀回想起酸液池中的领悟，"我看到我的魔法可以溶解障碍，创造新的路径...""这就是答案。
"玛蒂尔达指向那行题词，"女王看到的也是这个。
"塞莱斯汀抱紧书本，突然感到一丝荒谬。
她竟然因为女王没有给她贴上"天赋异禀"的标签而崩溃？
她曾经最自豪的不正是在平凡中坚持的自己吗？
"玛蒂，"她擦干眼泪，"能帮我个忙吗？
"小学妹点点头。
"明天陪我去取法杖吧。
"塞莱斯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礼服，"然后...我想我需要重新开始学习《酸系魔法基础》。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本被丢弃又捡起的书上。
塞莱斯汀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否真的混乱无序，但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一件事——无论有没有女王的青睐，她都要成为最好的酸系魔女。
不是为了被选中，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