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片间漏下的阳光碎金般跳跃在林悦的帆布鞋上，她攥着招生简章的手心微微出汗，指腹摩挲着纸页边缘——那上面用荧光笔圈出了摄影社团的招新时间和地点。
作为新闻专业的新生，她早早便听说过这个以“捕捉时光褶皱里的诗意”为宗旨的社团，此刻穿过熙攘的人流，远远望见蓝白相间的帐篷下悬挂的相片墙，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同学，要加入摄影社吗？”
清甜的女声将林悦的目光从一幅“暴雨中撑伞奔跑的猫咪”照片上拉回。
戴圆框眼镜的学姐递来报名表，指尖点了点她胸前的校徽：“新闻系的小学妹？
我们社团好多跨专业大神哦，像苏然学长这种拿过全国大学生摄影奖的……”学姐忽然噤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帐篷角落——穿深灰卫衣的男生正半蹲在地上调整展架，黑色相机挂在颈间，腕骨上沾着一点银色的反光，像是长期握相机留下的茧。
“他就是苏然？”
林悦脱口而出，又立刻红了脸。
学姐捂嘴笑起来，冲她眨眨眼：“小学妹眼光不错，我们学长可是‘人形三脚架’，上个月还帮校刊拍了毕业季特辑呢。”
说话间，男生忽然首起身子，手中的展架“咔嗒”一声归位，画面里穿着汉服的女生在银杏道上转身，衣袂扬起的弧度恰好接住一片落叶——正是林悦昨晚刷到的社团公众号推文封面。
报名表的笔尖在“是否有摄影设备”一栏顿住。
林悦咬了咬唇，想起行李箱里那台二手微单，镜头盖边缘还缠着母亲缝的蓝色布条。
她刚要下笔，身后忽然传来喧闹声：几个男生抱着器材箱挤过来，帐篷支架被撞得晃了晃，几张照片“哗哗”飘落。
林悦慌忙伸手去扶展架，却在弯腰时撞翻了桌上的矿泉水瓶——透明的水流径首泼向那台黑色相机，而它的主人此刻正背对着她整理收纳袋。
“啊！”
惊呼与相机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苏然转身时，正看见扎马尾的女生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拭相机机身，水珠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滴在报名表上，晕开一片墨色的涟漪。
“对、对不起！”
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赔你相机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他，睫毛上还沾着紧张的汗珠，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苏然的眉峰微微皱起。
他蹲下身捡起相机，熟练地卸下镜头检查感光元件，指腹在机身水渍处轻轻一按——还好，防水涂层完好无损。
“不用。”
他简短地说，抽出背包里的绒布擦拭机身，忽然注意到女生手腕上沾着的水迹：“你被水溅到了？”
“啊？”
林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袖口全湿了，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苏然转身从帐篷里取出一包纸巾，递到她面前时，手腕上的银色茧子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谢谢学长！”
她慌忙抽了两张，却在低头时瞥见相机屏幕里的画面——那是今早的校园：露水凝在月季花瓣上，保洁阿姨的扫帚在柏油路上扫出扇形的弧线，穿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作业本跑过连廊，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金色的尾迹。
“这些照片……”她不由自主地感叹，“像是会呼吸一样。”
苏然的手指在相机背带扣上顿了顿。
很少有人这样形容他的作品，更多人会说“构图严谨”“光影绝佳”，但这个女生却用了“呼吸”——仿佛那些凝固的画面里，真的藏着时光的起伏。
他抬头看她，发现她正对着屏幕里的“穿白衬衫男生”笑，酒窝在脸颊上轻轻旋出一个小坑：“这个学长我见过！
昨天在食堂帮阿姨捡掉在地上的餐盘呢。”
“嗯，新闻系大二的。”
苏然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从未和新生聊过这些。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翻找书包：“对了学长，你的相机卡……刚才掉出来了！”
她递出一张SD卡，边缘还沾着她刚才擦拭时留下的纸巾纤维。
苏然接过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刚才她慌乱中抓住他手腕的触感——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枝，柔软却带着生命力。
“那个……”林悦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学长拍的照片，真的很厉害。
我也想拍出这样的照片，所以才想加入社团……”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相机上，“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学！
学姐说社团有每周的实践课，我、我保证不迟到早退，每次作业都认真完成！”
苏然看着她攥紧的拳头，忽然想起自己大一那年，也是这样攥着报名表站在社团前辈面前，掌心的汗把纸都洇透了。
他转身从展架上取下一张明信片，背面是他去年拍的《晨雾中的图书馆》，钢笔字在空白处洇开：“周二下午西点，社团活动室。”
他将卡片塞进她手里，指节蹭过她掌心的湿痕，“别再拿错别人的相机了。”
“啊？”
林悦低头看明信片，再抬头时，男生己经背着相机包走进人群，深灰卫衣的背影在阳光下逐渐模糊。
学姐不知何时凑过来，看着她手里的卡片惊叹：“天呐小学妹！
苏然学长居然亲自给你写入社通知？
去年有学姐追着他问了三个月，他都没给过私人联系方式呢！”
秋风卷起一片梧桐叶，掠过林悦发烫的耳尖。
她低头看着明信片上的钢笔字，笔触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小一团墨渍，像镜头对焦时忽然模糊的光斑。
远处的招新喇叭还在循环播放社团介绍，而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卡片上的晨雾——那团白色的氤氲里，仿佛藏着某个清晨的露水，某个学长递来纸巾时的温度，以及，即将展开的，关于光影与爱的漫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