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就这样瞪着大眼睛盯着房梁,十年来这打铁声日复一日从未间断,白辰也是早己习惯。
听村人聚头聊天说过,白老头以前是个游手好闲的,村里自是没姑娘看得上,但自十年前在河边捡到白辰起却是转了性子,不仅捡起那家传的打铁活计,也不再像那般整日耍钱喝酒,起早贪黑存下点家底,就为了白辰不走自己个儿老路。
“阿爹,今个儿我去山上逛逛哈,看能打点山鸡打打牙祭不。”
白辰自床上爬起口里朝着屋外喊着,一边手系着腰带,一手摸向墙头挂着的木弓。
“莫急,天还早嘛,过来。”
这娃子性急,怕他说走便走脱了,白老头停下手中活计站在风箱前头叉着腰朝外面吼道。
白辰背上木弓,趿拉着鞋走出屋子,就见白老头从屋内拿出一把短剑,递到他跟前。
“阿爹,这是?”
白辰一脸疑惑。
白老头咧嘴笑道:“这是阿爹昨晚刚打好的剑,给你防身用。
你也长大了,进山打猎带着它,遇到啥危险也能有个依仗。”
白辰接过剑,只觉入手沉重,剑身闪烁着寒光。
“阿爹,你手艺真好!”
白辰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
白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带着剑去打猎吧,小心点。”
说完便挥手示意白辰出门,白辰只是对着白老头咧嘴一笑,转身踏出门去。
门外,清晨的薄雾罩着宁静的村庄,只有几声鸡鸣试图将沉睡的向阳村唤醒,对门三姨家的大黄嘴里叼着骨头趴在门口痴痴的咬着,像这世界只剩下它与它的骨头一般,全然不顾从它面前路过的白辰。
白辰打个哈欠,转头瞧见正在跟骨头战斗的大黄,那上面分明一丝肉也无,却丝毫不影响它对骨头的热情,只得笑骂一声:“你这家伙,倒也是努力,只是可惜那上边无肉阿。”
向阳村十里之外便是青阳山,山中野物不少,村里大部分壮劳力都自备木弓,用于农闲时分去青阳山中猎些野物补贴家用。
特别是现今这秋日时分,村里刚忙完收麦,田里无什可种之物,村里想着进山打猎的可不止白家一户。
一出村口,便能模糊瞧见瞧见一位少年,少年一身粗布麻衣背负木弓,与白辰打扮一般无二,只是个子却比白辰矮上一头,见到白辰过来便咧开嘴憨厚的笑着露出一嘴雪白的牙来。
“辰哥,等你好久嘞。”
少年挠着脑袋迎上,发现并未认错人后脸上笑意更浓,笑着道。
白辰老远便己看见在村口等他的少年,见他过来却只是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微笑开口道:“是小乙啊?
三姨的身体可好了些?”
小乙听了白辰的言语,表情略显落寞,却还是强自笑道:“精神头好多嘞,辰哥儿前些时日送来不少肉食,我熬了汤给娘吃下了,却还是咳嗽得紧。”
小乙的母亲便是白辰家对门的三姨,三姨常年身体不好,大病小灾没个尽头,好在一对儿女都是懂事的,儿子小乙早早的便拜了白老头为师,平日里家里农活不忙便来跟着白老头打铁,总能混上顿饭外加不多的一些铜板补贴家用。
三姨还有个女儿,长得虽不甚漂亮,十三西岁的年纪却也是懂事得紧,女儿家的织布刺绣等等补贴家用的手段也是从没落下,偶有闲了时,便坐在门栏上陪着大黄望着哥哥在白辰家铺子里忙上忙下,痴痴的笑。
好言安慰几句,白辰拍拍小乙肩膀鼓励道:“今天努力些,咱进山深点,看能不能捞个大货,给三姨好好补补。”
“好嘞。”
小乙挠着脑袋,笑的那般憨厚,又跟白辰说着村东王老头家前两天猎了鹿阿,这些有的没的,二人边聊边走,却是渐渐看不清轮廓,再之后便连声音也无了。
————村东,王老头家堂屋里燃着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宛如鬼火。
王老头的神色略显焦躁,望着他家堂屋上坐之人,那人却只是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仙师三日前便有法旨,十年税二之制不曾更改,只是时日……需近些。”
这人约莫三十上下,一身肃黑丝织绸衣,双手光滑白净,一眼即知其生活优渥,与向阳村这帮下苦力生存的泥腿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敢问仙使,仙师法旨何日?”
王老头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开口问道。
“三日之后。”
黑绸仙使面无表情道。
“这……”王老头神情稍显犹疑,三日时限,显然似乎令他颇为为难。
“王里宰,我羡阳宗血税己是极为克制,莫不是不知前两年青阳宗治下的翠玉庄一夜只余白骨?”
察觉到对坐之人神色犹疑,这人立马变了脸色,语气也迅速冷了下来,这话里话外似威胁,又似提点。
王老头一见这般形势,情知道是自己的态度惹恼了这位上使,赶忙神色惶恐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羡阳治下我等农户己算是安居乐业,自当为仙宗分忧,三日之后血税无恙,小老儿失态,望仙使海涵。”
察觉到仙使口气的转变,王老头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做惶恐状赔礼不停。
“三日之后,这是仙宗的要求,若是失期,你我可担待不起!”
黑绸仙使似乎也有些不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后满脸不悦的出了房门,登上一辆早己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不大,但车头一张印着火纹的羡字旗却极为显眼。
“恭送仙使!”
目送渐渐远去的马车,王老头脸上的愁容却是越发浓厚,左右却也是无法,只得一声叹息,转身回了屋去。
天色渐渐明朗,照得马车上的羡字愈发光彩夺目,而名为向阳的村子,却在这初升日头的照映下显得幽,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