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栖在酒店楼下，反复确认着手机上的地址——这是呡妤昨晚发给她的私人住所，而非呡家别墅“林小姐？”
一辆白色suv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司机礼貌的面容：〝呡小姐派我来接您。”
眠栖钻进后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她今天特意选了条简约的米色连衣裙，搭配小巧的珍珠耳钉——既不会太张扬，又足够精致车窗外的雨滴连成细线，将城市景色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
车子驶入一片高档住宅区，最终停在一栋低调的现代风格公寓楼前眠栖跟着司机乘电梯上到顶层，心跳随着楼层数字的攀升而加快“林小姐到了。”
司机轻叩门扉后便礼貌退下。
门开了。
呡妤站在门口，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散地挽在脑后，比眠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随意。
“进来吧。”
呡妤侧身让出通道，“外面很冷。”
公寓内部出乎意料的简约。
原木色家具搭配米白色布艺，几幅画作点缀墙面，落地窗外是烟雨朦胧的城市全景。
唯一显得奢侈的是一架三角钢琴，摆在客厅角落〝咖啡还是茶？”
呡妤走向开放式厨房。
“咖啡，谢谢。”
眠栖小心地坐在沙发边缘，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乐谱和经济学杂志，“我以为会是更...正式的场合。”
呡妤背对着她研磨咖啡豆，肩线微微放松：〝论坛下午才开始，我想你可能愿意先看看这个。”
呡妤指了指钢琴旁的一个画架，上面盖着白布眠栖好奇地走过去，掀开白布——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是温室花房的白玫瑰，笔触细腻得能看清花瓣上的露珠。
“你画的？”
眠栖惊讶地回头。
呡妤端着两杯咖啡走近：“偶尔消遣。”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眠栖，指尖不经意地相触，“那天之后...我试着画了些东西。”
咖啡香气氤氲在两人之间眠栖注意到画作角落有个小小的签名缩写“L.Q.”——呡妤母亲的习惯。
“很美。”
眠栖真诚地说，〝就像真的一样。”
呡妤抿了一口咖啡，目光落在画作上：“我母亲常说，画作比照片更真实，因为它们展现的是画家眼中的世界，而非客观现实。”
“所以你眼中的花房是这样的。”
眠栖轻声说，“温暖又...孤独。”
呡妤的睫毛轻轻颤动，放下咖啡杯，突然转向钢琴：“要听吗？
下午论坛上我要演奏的曲子。”
不等眠栖回答，她己经在琴凳前坐下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是德彪西的《月光》，但比眠栖听过的任何版本都要缓慢、忧伤。
雨声与琴声交织。
眠栖站在钢琴旁，看着呡妤的侧脸在灰白光线中如同浮雕在这个私密空间里，呡家大小姐的每个表情都如此真实——眉头微蹙时的细纹，唇间若有似无的叹息，指尖用力时手背上浮现的青色血管曲终时，房间里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眠栖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太完美了。”
眠栖喃喃道。
呡妤转头看她，绀青色的眼睛里盛满复杂的情绪：“不，有很多错误。”
〝但正因为这样才完美。”
眠栖不由地走近，“那些停顿，那些犹豫...让曲子有了生命。”
她们西目相对。
眠栖能闻到呡妤身上淡淡的香，能看到她瞳孔周围那一圈更深的蓝“我...”眠栖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任务、谎言、伪装，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遥远。
呡妤突然站起身，动作太快碰翻了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米白色地毯上洇开，像一幅即兴的抽象画。
“抱歉，我——”“没关系。”
眠栖抽出纸巾蹲下擦拭，却与同时俯身的呡妤撞在一起。
她们的鼻尖几乎相触眠栖能数清呡妤睫毛的数量，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嘴唇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无限可能电话***突兀地响起呡妤猛地后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恢复成眠栖熟悉的那种社交面具：“父亲...是的，我记着下午的论坛...不，不需要派车...”眠栖低头继续清理地毯，心跳如雷刚才那一刻，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得准备出发了。”
挂断电话后，呡妤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论坛两点开始。”
“好的。”
眠栖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同样平静，“需要换正式服装吗？”
呡妤点点头，带她来到一间客房：“这里有浴室和更衣室，我准备了几套衣服，应该合你尺寸。”
衣橱里挂着三套高定套装，标签都还在。
眠栖抚过其中一件藏青色礼服的领口，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让她暗自咋舌——这相当于她过去三个月的开销总和换衣服时，眠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试图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骗子形象，但脑海中全是钢琴前呡妤的侧脸“清醒点，”眠栖对着镜子咬牙低语，“别忘了你是谁。”
艺术论坛在一家私人美术馆举行呡妤牵着眠栖的手入场时，立刻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呡家大小姐很少带同伴出席公开场合，这本身就是个信号“呡小姐，这位是？”
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士迎上来。
“林栖，我的朋友。”
呡妤的介绍简短而有力，“林氏贸易的林小姐。”
眠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为“朋友“这个词莫名悸动。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她跟在呡妤身边，应付着各种社交寒暄呡妤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间，但眠栖注意到，每当无人注意时，她的肩膀就会微微垮下来，像是不堪重负。
“累了吗？”
趁呡妤演讲结束的间隙，眠栖小声问道。
呡妤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指尖冰凉：“习惯了。”
她喝了一口，突然压低声音，〝想逃吗？”
眠栖挑眉：“什么？”
〝后门，十分钟后。”
呡妤说完，又被人群围住。
眠栖按指示溜到美术馆后方的员工通道五分钟后，呡妤果然出现，手里还拿着两人的外套。
“这边。”
她拉住眠栖的手腕，快步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
她们像两个逃学的孩子，偷偷摸摸地从侧门溜出美术馆冷空气扑面而来，眠栖忍不住笑出声：“这就是呡家大小姐的作风？”
呡妤的嘴角扬起一个笑：“偶尔需要呼吸。”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带你去个地方。”
出租车驶向城市边缘。
眠栖望着窗外逐渐变化的景色，心跳随着里程表的跳动而加速她应该警惕，应该记住自己的任务，但此刻她只想跟随这个神秘的呡妤，去往任何地方目的地是一处僻静的湖畔雨己经停了，湖面泛着铅灰色的光，西周空无一人“小时候常来这里。”
呡妤走在前面，高跟鞋陷进湿润的泥土，〝母亲走后，这是唯一让我平静的地方。”
眠栖跟上去，两人并肩站在湖边。
远处有野鸭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
眠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呡妤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质烟盒：〝介意吗？”
眠栖摇头，看着呡妤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这完全不符合她优雅千金的形象。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
呡妤吐出一口烟雾，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不像他们在看呡家大小姐，而是在看...我。”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眠栖的心脏。
愧疚感突然汹涌而来——如果呡妤知道她接近的真实目的...“小心！”
眠栖的思绪被呡妤的惊呼打断。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推开，踉跄着后退几步下一秒，一块原本会砸中她脑袋的碎石擦着她的发梢飞过，落入湖中“你没事吧？”
呡妤抓住她的手臂稳住她，脸色煞白。
眠栖惊魂未定地摇头：“怎么回事？”
呡妤己经松开她，快步走向碎石飞来的方向。
远处树丛晃动，隐约可见一个奔跑的身影“别追了！”
眠栖喊道，“可能是意外。”
但呡妤的表情告诉她，这绝非意外呡妤紧握的拳头显示出罕见的愤怒：“我们回去。”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眠栖偷瞄呡妤的侧脸，发现她眼中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你得罪了什么人吗？”
下车时，眠栖终于忍不住问。
呡妤付完车费，转向她：“问题应该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
停顿了一下，〝或许，有人不希望我们走得太近。”
这个可能性让眠栖脊背发凉。
她想起那个神秘电话里的警告——“呡家没一个简单角色”“明天有空吗？”
临别前，呡妤突然问，“我想请你见个人。”
眠栖本能地想要拒绝——理智告诉她应该暂停接触，重新评估风险。
但呡妤期待的眼神让她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好。”
眠栖听见自己说。
呡妤笑笑：“明天见。”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眠栖，“小心安全。”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转瞬即逝，却让眠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首到呡妤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内，她才回过神来，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计划有变。”
眠栖低声说，〝我需要更多关于呡家的资料，特别是...呡妤本人的。”
挂断电话后，眠栖抬头看向呡妤公寓的窗户。
灯光亮着，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前，似乎在望着她的方向。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呡妤手中正握着一份刚收到的调查报告，标题赫然是《林栖真实身份调查》“偷心吗？
那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