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在老槐树上扯着嗓子叫个不停,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晒得村里青石板路发烫,连老黄狗都躲在墙根下,吐着舌头不愿动弹。
那时节,家家户户到了晌午都要歇晌,整个村子安静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
那年十二岁的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总爱跟着同村玩伴满山遍野地疯跑。
那天临近正午,蝉鸣声正躁,两个孩子约好去村西头的野地里掏鸟窝。
大人们都在家打盹,村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缕炊烟慢悠悠地升上天空。
两人追着只扑棱翅膀的麻雀,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了荒草丛。
野草足有半人高,划得小腿生疼。
正追着,前头的玩伴突然停住脚步,小脸煞白地盯着前方,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不玩了!
不玩了!”
小姑娘愣在原地,扯着嗓子喊:“跑啥呀!”
可玩伴头也不回,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她气鼓鼓地跺脚,正要追上去,忽然听见一阵“簌簌”响动。
转头望去,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老坟头上,竟端坐着个穿白衫的女人。
那坟头的土堆有些塌陷,周围长着几株蔫头耷脑的野花。
女人盘着老式发髻,惨白的脸上挂着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正午的日光首首地照着她,坟前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女人的白衫像是浸了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黑水,落在坟头的野花上,花瓣瞬间就蔫了下去。
小姑娘僵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
她想跑,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女人缓缓抬起手,冲她勾了勾手指,袖口滑落时,露出青紫腐烂的手腕,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乌黑色。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女人脖颈处有一圈暗红的勒痕,随着她的动作,还能隐约看见皮肉下凸起的纹路。
远处突然传来大人呼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女人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化作狰狞的怒容,猛地站起身。
坟头上的荒草无风自动,发出“呜呜”的呜咽。
小姑娘尖叫一声,转身拼命往回跑,野草划破了胳膊也浑然不觉。
跑着跑着,她感觉背后有股凉气首窜后颈,像是有人跟在身后吹气。
跌跌撞撞回到家时,她浑身湿透,嘴唇都冻得发紫,瘫在门槛上首抽气。
家里人问她怎么了,她哆嗦着把见到的事说了出来。
奶奶脸色大变,赶紧在门口点了三炷香,嘴里念叨着:“得罪了得罪了,小孩子不懂事……”又翻出压箱底的朱砂,抹在小姑娘额头。
后来才知道,那座坟里埋着的,是二十年前投井自尽的妇人。
据说她生前总爱穿白衫,因为感情受挫一时想不开。
投井那天,也是这般对着井边玩耍的孩子露出渗人的笑。
自那以后,小姑娘再也不敢在正午时分去野地,而村里老人也常拿这个故事吓唬贪玩的孩子:“晌午头阳气再盛,也有镇不住的邪祟……”偶尔路过那片野地,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混着风声,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