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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我嫌王建国没出息,逼他签了离婚书。

“窝囊废,白面馍馍都吃不上,趁早滚蛋!”

我揣着离婚书,得意地嫁给村里能说会道的会计。

谁知会计挪用公款坐牢,我成了全村笑柄。

回村路上,看见王建国盖起敞亮大瓦房,儿子骑在他脖子上笑。

“妈,爸爸家有大彩电!”

儿子举着新书包喊。

暴雨夜,我跪在王建国门前哭求复婚。

门缝里传来他平静的声音:“当年你扔地上的白面馍,我捡起来吃了三天。”

“现在日子好了,馍,不糟蹋了。”

---我一把夺过王建国手里那杆磨秃了毛的旧钢笔,手指头都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积着洗不净的泥垢,狠狠地戳在离婚证明那张薄薄的纸上,戳得纸背都透出个黑窟窿眼儿。

“签!

王建国,今儿个你要是不签,你就是个活王八!”

太阳毒得厉害,晒谷场上滚烫的灰土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王建国就蹲在谷场边那块半截子埋进土里的石碌子上,背弓着,像被这毒日头活活烤蔫了的一棵老高粱。

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褂子,肩胛骨那儿磨出了两个破洞,汗渍一圈套着一圈,洇得深蓝发黑。

他头埋得低低的,硬邦邦的头发茬子里,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淌,砸在脚下的干土里,噗一声,冒起一小股几乎看不见的白烟,转眼就没了。

“爸!

爸!”

小石头才五岁,小炮弹似的从旁边冲过来,两条细瘦的小黑胳膊死死抱住王建国一条腿,仰着哭花了的小脸,“爸你别走!

妈!

妈你别赶爸走!”

孩子尖利的哭声扯得人心口直抽抽。

王建国身子猛地一哆嗦,那颗一直低垂着的脑袋终于抬起来一点。

他那张脸,黑,瘦,颧骨高高地凸出来,眼窝深陷下去,像两口枯井。

他嘴唇哆嗦着,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那点微弱的动静还没出口,就被我劈头盖脸砸过去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窝囊废!”

我嗓子眼儿里像堵着块烧红的炭,又烫又辣,“瞅瞅你!

连个白面馍馍都挣不回来,让老婆孩子跟着你喝西北风嚼玉米糊糊?

你还有脸杵在这儿?

趁早给我滚蛋!

滚得越远越好,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我骂得又急又狠,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

他像被那滚烫的唾沫烫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