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的无影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福尔马林的味道变得粘稠腥甜。
死者胸腔里凝结的血块正在诡异地蠕动，暗红色表面泛起记忆的涟漪。
指尖不受控地颤抖，金属器械跌落不锈钢托盘，发出惊心动魄的脆响。
"林法医？
"助手小周的声音像是从深水底部传来。
我死死抓住解剖台边缘，指甲在金属包边上刮出刺耳声响。
那些不属于我的画面正从死者溃散的瞳孔里涌出。
——沾着雨水的黑色风衣下摆，手术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还有受害者最后那声卡在血沫里的呜咽。
"关掉监控！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现在！
立刻！
"当小周惊慌失措地切断电源，整个验尸房陷入死寂的黑暗。
我的虹膜开始不受控地收缩，如同按下快门的相机，将死亡瞬间的光影烙进神经突触。
被害人扭曲的面容正在与记忆深处的某张脸重叠，那个在暴雨夜被拖进巷子的女人，染着同样猩红的指甲..."你看到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男声惊得我猛然转身。
刑侦支队长陈铎不知何时站在了解剖室门口，黑色夹克肩头还凝着夜雾。
他抬手阻止要开灯的小周，逆光中轮廓锋利得像把出鞘的刀。
我扯下沾满血污的橡胶手套，指节还在神经质地抽搐："三号死者王美玲，西十二岁，酒吧驻唱。
致命伤是颈动脉割裂，但凶器不是普通刀具。
"沾着酒精棉球的指尖在空中虚划。
"刃长12厘米，双面开刃，末端有3毫米倒钩——这是专业解剖刀。
"陈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电子屏突然亮起蓝光，悬浮窗里弹出另外两起命案的现场照片。
血肉模糊的伤口在冷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相似性，就像有谁用手术刀在人体上谱写乐谱。
"三天前老城区排水渠发现的流浪汉，还有上周死在智能公寓的白领。
"他调出全息投影，三具尸体的伤痕数据在空中旋转拼接。
"伤口切面角度完全一致，凶手是同一人。
"我的后背渗出冷汗。
那些闪回画面里，握刀的手戴着医用乳胶手套，袖口露出一截暗纹刺青——缠绕荆棘的十字架。
这个图案我在十年前见过，在父亲实验室爆炸案的现场照片里，某个烧焦的臂骨上..."林法医？
"陈铎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
他不知何时逼近到半米之内，我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硝烟与海雾的气息。
这个传闻中单枪匹马端掉人体器官贩卖团伙的刑侦队长，此刻眼中跳动着令人不安的锐光。
"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专家明天就到。
"他抬手划过悬浮屏，三起命案的时间轴在黑暗中泛着幽蓝。
"但我觉得，你才是能看见真相的人。
"验尸房的排风扇突然轰鸣，掀动他额前碎发。
我这才注意到他左眉骨有道旧疤，像道永不愈合的裂缝。
十年前父亲实验室那场大火里，某个被抬出的焦尸右腕也有相似的伤痕。
"陈队长可能高估我了。
"我转身按下消毒柜开关，机械臂递来新的解剖器械。
"我只是个普通法医。
""普通法医会在案发后两小时就指出凶手惯用手？
"他的冷笑声擦过后颈。
"上个月码头碎尸案，你对着被鱼啃噬的残肢说了句凶手是左撇子，结果我们真的在闸口监控里找到了左手戴表的嫌疑人。
"手术刀在指间转出寒光，我精准地切开死者胃黏膜："刑侦讲证据，陈队长应该比我清楚。
""那这个怎么解释？
"陈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掌心的枪茧摩擦着皮肤，智能手环的冷光映出我小臂内侧的陈旧针孔。
——那是十三岁那年接受脑神经改造手术留下的痕迹。
全息投影突然发出刺耳警报，三具尸体的生物芯片数据开始疯狂闪烁。
本该在案发时间停止的生命体征曲线，此刻竟诡异地波动起来。
小周惊恐地后退撞上器械柜，玻璃器皿碎裂声如同某种黑暗预言。
"他们的记忆..."我盯着突然出现在死者太阳穴的微创切口，那分明是顶级记忆清除手术的痕迹。
"有人在案发后修改了生物芯片数据。
"陈铎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配枪握把，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焦虑的科研人员。
他调出警用天眼系统的监控记录，全息影像中的死者们正按着既定轨迹行走，就像被输入代码的仿生人。
"所有人在遇害前七十二小时都去过新城区。
"他的指尖划过虚拟地图，红色标记汇聚成指向港口的箭头。
"林法医，你听说过白夜计划吗？
"解剖刀当啷落地。
那个尘封在绝密档案里的代号，此刻从陈铎口中说出，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
十年前父亲参与的意识上传实验，还有那场导致"暗瞳"特别行动组解散的大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验尸房的警报器突然炸响，通风口喷出淡蓝色气体。
小周瘫软在地的身影倒映在陈铎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我看到他脖颈后浮现出熟悉的荆棘十字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