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山洞顶端的裂缝,轻柔地洒下。
江步铃正在捣药,石壁上,赫然用血画着一个诡异的阵图。
“什么鬼东西啊!”
赵年只瞄了一眼,便吓得一哆嗦。
见他醒来,江步铃扔来个油纸包:“吃。”
赵年撇了撇嘴,昨天他们二人一起逃亡,怎么说也算的上是“战友”了,她怎么对人还是冷冰冰的。
赵年咬了口硬如石块的馒头,忽然僵住——“唔,噗噗……”吐掉嘴里的馒头渣,再一掰,纸的一角露了出来。
馒头里,竟然夹着半张染血的药方??
赵年连忙打开,字迹竟与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遗书一模一样!
“三年前,我在紫墟阁的地牢见过这药方。”
江步铃擦拭着匕首,徐徐说道:“赵家送来的‘货’里,有个医师,他临死前毁了大部分,只来得及藏起这张残页。”
赵年颤抖着展开药方。
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全然崩溃,他脸色苍白,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
整个人也簌簌地发抖。
褪色的墨迹记录着“血髓丹”配方,主料赫然是童男童女的脊髓!
而在批注栏里,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赵氏以医入魔,当诛!”
赵年抿着嘴唇,忍住不哭出声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原来当年父亲,是为了揭发赵氏的阴谋才最终惨死……赵年的血液朝脑门儿上首冲,脉搏跳动的频率令他几近崩溃。
这百年医家的腐朽令人作呕,没想到,他们暗地里,竟然还用如此恶毒之法炼制所谓的秘药!
“这血髓丹,”赵年顿了一下,“是赵氏炼制的魔物,背后的买家,便是紫墟阁吗?”
江步铃点点头。
山洞外的河风突然变得刺骨。
江步铃的声音混着水声飘来:“现在明白了吗?
你要复仇的何止赵家...”伤心与不甘被一瞬间冲得精光,巨大的仇恨令赵年感到头晕目眩。
“你,原来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赵年问。
“赵氏旁支,父母早亡,在家族药堂里当伙计,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
江步铃头捣着药,头也不抬一下。
“不过,”她话锋一转,“最后,竟然是让你得到了《九脉玄针》,你们赵家人也真是奇了。”
“我呸!”
赵年愤愤地骂道:“谁是他们赵家人,我告诉你,我与他们就此割席,不共戴天!”
“啧啧啧,你难道忘了,你们旁支的族人还在他们手里呢,”江步铃一挑眉,“你连他们也不管了?”
“我……”赵年顿时语塞,心里的自责令他感到浮躁难忍。
的确。
经过昨夜这么一闹,赵氏嫡系怎么可能会容忍旁支之中,出了他这么一个背叛家门之人……其他人不知会不会遭到牵连?
昨夜遭到了他们的追杀,万一紫墟阁找主家要人……恐怕……“难道紫墟阁,也是为了这秘籍?”
赵年一把抓住胸襟,他己经把《九脉玄针》贴身藏着。
还好,还在,他松了口气。
咦?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山洞外的天色又暗了下来,大雨将至,崖间的滴水声混着药罐里沸腾的咕嘟声,听着令人不适。
“昨天那些人,他们说你……说你是叛徒,是什么意思?”
看着江步铃的背影,赵年试探地问。
“我是紫墟阁的人。”
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江步铃扭过头,“曾经是。”
赵年“哦”了一声。
“你不信?”
“我信。”
赵年颔首。
弃暗投明,无可厚非,赵年不想深究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秘密。
他盯着石壁上斑驳的血阵,那些扭曲的符文,明明是紫墟阁的“锁魂印”,可江步铃画得比赵家典籍记载的还要精妙三分。
江步铃看出他的心思,没有理会他。
“看够了就过来。”
她掀开药罐,碧绿的药汁腾起呛人的烟雾。
江步铃舀了半碗推到赵年面前,自己却用匕首划破手腕,将泛着青光的毒血滴入另个陶罐。
赵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灼痛感瞬间从喉头首窜丹田。
他忽然按住江步铃收刀的手:“你给我下毒?!”
江步铃甩开他的手,“血髓丹的毒性己经在腐蚀你的心脉,如果不用毒血中和,你活不过七天。”
“那你呢?”
看着江步铃腕间的鲜血,正一汩汩流下,赵年一把夺走陶罐,抓紧她的手臂。
“冰魄毒脉,每月十五发作,届时百脉结霜,你就靠这样放血镇痛?”
他的指尖拂过陶罐边缘凝结的冰碴,罐中的毒血竟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
江步铃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知道?”
“也对……你是赵家人。”
江步铃喃喃道,眼神倏地冷漠下来。
她挣脱开来,赵年看见她腕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会医术,我可以给你施针护体。”
江步铃扭头便走,“管好你自己!”
二人说话间,“锁魂印”忽地一闪,石壁上的血阵突然泛起了幽光。
赵年怀中的《九脉玄针》残卷随即飞出,悬浮在了两人之间。
赵年刚想上前。
只见帛书上,暗金符文如蝌蚪游动,竟与石壁上的血阵产生共鸣,在空中投射出虚幻的星图。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赵年瞳孔猛地收缩——“这图,怎么如此眼熟??”
像是……赵年扭着头,盯着半空中虚幻的图影,努力寻找着星图布局的方位。
忽然,他如同跌入冰窖。
赵年浑身战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认了出来!
不会错,他实在太熟悉那里了——星图的中央,赫然是赵家老宅的俯瞰图,十八根青铜柱的位置,正对应着天罡星位,地底血池正对贪狼凶星!
江步铃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这,这是...九宫夺运阵!
原来赵家抽干旁支血脉,是要篡改整个岭南的气运!”
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赵年闪电般扑灭篝火,十几只铁爪鸦擦着洞口掠过,猩红的眼珠在暗色中如鬼火浮动。
赵年一个猫腰贴紧了墙壁。
江步铃压低了声音:“这是紫墟阁驯养的追踪兽,爪刃淬着见血封喉的鸠毒。”
“屏息。”
江步铃突然贴近,乌发拂过赵年颈侧。
她咬破舌尖将毒血抹在两人的眉心,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赵年全身。
铁爪鸦群在洞口盘旋了数圈,没有发现洞中情况,悻悻离去。
“它们走了。”
赵年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的呼吸竟结出冰晶:“以毒攻毒?”
“以毒续命。”
江步铃退到阴影里,赵年瞥见她脖颈的青脉正如藤蔓蔓延……良久,阴郁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你的《九脉玄针》残卷,能暂时压制我的毒脉反噬,而我的血,能延缓你体内的血咒。”
赵年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这一刻的感觉,像有一只手卡着咽喉,任他怎么大口的吸气,总觉得胸腔冰冷透凉,最后不得不气沉丹田,将肺里的气体重重的呼出。
阴暗中,江步铃的身影孤独站立,单薄的轮廓令人怜惜。
……她没有说谎。
此刻,赵年感到手脚冰凉,但是体内的血脉却异常安逸。
赵年听见她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想要活命,就跟我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