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里的白粥还在冒热气,蒸腾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第一次见到老人时。
老人昏倒在桥洞最深处的水泥台上,断腿处缠着的破布早己看不出原色。
陈默记得刚发现他时,那截溃烂的残肢上还爬着蛆虫,老人却用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抠住桥洞裂缝,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嵌进混凝土里。
现在那些蛆虫变成了暗红色的瘢痕,像蜈蚣一样盘踞在焦黑的皮肤上。
那时候村民都说这人必死无疑,都劝沉默不要多管闲事,后面的一段时间陈默和君怡经常用家里给猪***盛下的消炎止血药帮老头换洗,如果老头此时清醒(一定会破口大骂,劳资堂堂天琴朝大将军,尽然给本大人用猪***剩下的)"老徐头,吃饭了。
"陈默把保温桶放在潮湿的地上,塑料桶底立刻沾了层青苔。
老人没有反应,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桥洞外灰扑扑的天空。
陈默习以为常地揭开桶盖,舀起一勺粥吹凉:"今天加了肉丝,你最爱吃的。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陈默袖口。
这三年间,陈默己经学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静,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纱布,轻轻擦拭老人泛紫的嘴角。
纱布接触皮肤的瞬间,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缝里渗出的脓水弄脏了陈默的手表。
"别碰我......"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链条陈默的手指在老人嶙峋的手掌上,每周两次换药,却从未见过老人清醒时的模样。
只有深夜经过桥洞时,偶尔会听见老人用方言呢喃:"雪儿别怕,有老臣在......""该换药了。
"陈默抽回手,从帆布包里掏出药粉和纱布。
老人像具尸体般任由摆布,当酒精棉触到溃烂的残肢时,他浑浊的眼球终于颤动了一下,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气音。
陈默数着老人腿上新增的水疱,突然发现那些暗红色的瘢痕组成了奇怪的图案——像是被反复擦写的"秦"字。
天空突然想起了一阵炸雷,老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抓挠,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陈默按住他不停颤抖的肩膀,听见他用破碎的声音呢喃:"死了......全都死了......"三年来,老人一疯癫起来就会说这一句话暮色渐浓时,老人终于平静下来。
陈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老人突然抓住衣角。
"你......"老人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你要离开了......"陈默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球里映出自己的倒影,突然意识到这是个被社会遗忘的残疾人,或许曾经也是某个家庭的顶梁柱。
某个人心心念念的牵挂。
陈默沉声道:“是的,要去京汉读书,我己经委托好君怡时常来照顾你,我以后回来也会经常来看你,如果你清醒了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我帮你去找你的家人,送你回家” 陈默望着又眼神空洞的老头, 仿佛伤感和不舍回荡静静的小河边。
第二天清晨,桥洞下只剩下一堆整齐叠放的旧衣物。
陈默蹲在冰冷的水泥台上,发现老人用指甲在混凝土上刻了一行小字:"谢谢你,孩子。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全力刻下的。
陈默站起身,望向桥洞外初升的太阳,突然明白有些告别,就是为了让温暖留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