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千言的指尖还残留着少女掌心的温度,腰间玉佩却突然泛起凉意,他低头时,竟见玉面映出供桌下蜿蜒的血线,正顺着青砖缝隙朝神像爬去。
“快走!”
鹿千言拽着谢祝缘撞开后窗,腐木断裂声惊起林间夜枭。
追兵的火把在身后连成赤链,铁蹄声震得地面发颤。
谢祝缘被藤蔓绊倒的瞬间,竹筒脱手飞出,萤火虫西散奔逃,却在半空组成诡异的星宿图案——正是玄影司用来传递密令的“北斗逆行阵”。
“这些虫子...”鹿千言瞳孔骤缩,扯下衣襟缠住她渗血的脚踝,“你养它们多久了?”
少女咬着下唇忍痛,发丝间茉莉香混着汗水愈发浓烈:“从在乱葬岗捡到黑衣人开始。
他咽气前在我掌心画了这图案...”话音未落,追兵己至,箭矢破空声中,谢祝缘突然扯开衣领。
月光照亮她锁骨处的暗红胎记,形状竟与玄铁令牌上的云雷纹如出一辙。
鹿千言的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树后追兵咽喉。
他从未想过,这个总爱晃着木牌招摇撞骗的少女,身上竟藏着这么多玄影司的印记。
更令他心惊的是,当谢祝缘掏出药囊时,袋口露出半截金丝软甲——那是唯有皇室宗亲才能佩戴的防身之物。
两人逃至悬崖边时,追兵己将退路堵死。
谢祝缘望着崖下翻涌的雾气,突然将萤火虫竹筒抛向空中。
万千光点汇聚成先帝谥号,在夜空中明灭闪烁。
领头侍卫见状脸色骤变,竟挥刀砍向身后同伴:“放箭!
杀无赦!”
“他们内讧了?”
鹿千言揽住摇摇欲坠的谢祝缘,却见她指尖划过崖边草木,沾了满手黏液。
这种散发腥甜气息的汁液,正是南疆巫蛊术中用来驱兽的“引魂藤”。
“有人不想让长公主的人抓到我们。”
谢祝缘扯下裙摆缠住鹿千言仍在渗血的伤口,“你闻,这风里有龙涎香的味道。”
她突然将头贴在他胸口,耳尖轻颤,“西北方向三里外,有二十匹战马停蹄声。
马蹄铁上裹着棉布,是御林军的做派。”
鹿千言还未反应,崖底突然传来铁链破空声。
九根缠满符咒的锁链破土而出,将追兵尽数拖入迷雾。
谢祝缘望着锁链上的镇魂纹,瞳孔泛起水光:“这是我阿爹教我的...当年他在冷宫当值时,就是用这种锁困...”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鹿千言撕下她衣袖查看,却发现伤口处浮现出诡异的蛇形纹路——与她袖口下的刺青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熟悉的梆子声,这次却混着三长两短的暗号,正是玄影司最高级别的“夜枭令”。
“不管你还有多少秘密,”鹿千言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冰凉的玉面贴着她发烫的肌肤,“先活下来再说。”
他抱起谢祝缘跃下悬崖,坠落瞬间,瞥见崖顶闪过绯袍衣角,德宁长公主手中的鎏金宫灯,正将萤火虫的光逐一碾碎。
鹿千言抱起谢祝缘跃下悬崖,坠落瞬间,瞥见崖顶闪过绯袍衣角,德宁长公主手中的鎏金宫灯,正将萤火虫的光逐一碾碎。
呼啸的风声中,谢祝缘突然剧烈挣扎,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他衣襟:“别...别往西南躲!
那里有...”话音被狂风撕碎,她颈间胎记泛起诡异红光,与崖底深不见底的黑暗遥相呼应。
千钧一发之际,鹿千言旋身踢向峭壁凸起的岩石,借力改变坠落轨迹。
两人撞进半山腰的灌木丛,荆棘割裂衣袍,谢祝缘闷哼一声,吐出的血沫里竟混着几片金箔。
鹿千言这才发现,她内衬暗袋里藏着密信残片,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赫然写着“冷宫秘辛,关乎龙脉”。
“你早就知道...”鹿千言按住她不停抽搐的肩膀,却触到她后背异常的凸起——那里竟缝着半幅人皮地图,蜿蜒的金线勾勒出紫禁城地下错综复杂的密道。
谢祝缘忽然抓住他手腕,将一枚沾着药汁的银针刺入自己掌心:“引魂藤汁液...能暂时压制蛊毒。”
她强撑着笑意,染血的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但药效一过,我就会变成...”话未说完,崖顶传来铁链绞动声。
九盏青铜灯自雾中升起,灯芯燃烧着幽绿磷火,照见灯座上盘绕的玄蛇——正是玄影司“夜枭”的专属标记。
鹿千言瞳孔骤缩,怀中少女却突然发力,将他推向另一侧岩壁。
“快走!”
她扯开衣襟,露出缠满符咒的束胸,那些朱砂纹路与崖底锁链上的镇魂纹如出一辙,“我阿爹用命封住的东西...不能让长公主打开!”
爆炸声轰然响起,谢祝缘掷出的药囊在岩壁炸开毒烟。
鹿千言被气浪掀飞的瞬间,看见少女站在毒雾中央,发间茉莉香与硝烟混作一团。
她指尖翻飞,竟在空中画出完整的“北斗逆行阵”,万千萤火虫不知从何处蜂拥而至,将她的身影淹没在明灭不定的光海中。
当鹿千言在溪涧中苏醒时,晨曦正刺破云层。
他攥着谢祝缘遗留的半幅地图,发现羊皮边缘用指甲刻着细小的血字:“子时三刻,慈宁宫井台。”
远处传来马蹄声,他警惕地藏身树后,却见御林军的旗帜上绣着半残的凤凰——那是先皇后母族的徽记。
掌心突然传来凉意,鹿千言低头,腰间玉佩不知何时裂开细纹,渗出暗红液体。
顺着液体滴落的方向看去,潮湿的泥土里浮现出诡异的蛇形痕迹,正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蜿蜒而去。
他刚要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拨开芦苇,竟是几个村童围着篝火烤红薯,火堆旁歪歪斜斜插着面褪色的杏黄旗,正是谢祝缘平日招摇撞骗用的幌子。
"大哥哥要吃红薯吗?
"扎羊角辫的女孩举着黑黢黢的红薯凑过来,"这个姐姐昨晚上教我们用萤火虫写字!
"她指向溪对岸,灌木枝叶间还挂着零星光点,拼凑成歪扭的"平安"二字。
鹿千言蹲下身,发现孩子们脚上都缠着浸过药汁的布条——正是谢祝缘随身药囊里的配方。
日头渐高时,鹿千言混在赶集的人群里进了城。
街边糖画摊前,小贩举着铁勺在石板上勾勒图案,突然停住动作:"客官,这图案...和今早城门口告示上的赏金画像好像。
"鹿千言顺着他目光望去,通缉令上谢祝缘的画像被孩童用木炭涂改成了鬼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是好人"。
茶楼里的说书人正讲着玄影司秘闻,惊堂木一拍:"诸位可知冷宫地下藏着..."话音未落,窗边茶盏突然碎裂。
鹿千言转头,只见碎瓷片上倒映出个熟悉的身影——街角绸缎庄二楼,半幅绯色裙裾闪过,鎏金宫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投出九凤衔珠钗的影子。
暮色西合时,他摸到慈宁宫后巷。
墙角乞丐突然拽住他衣角,递来个油纸包:"那位姑娘说,吃桂花糕的时候要配凉茶。
"打开油纸,两枚糕点下压着张字条,墨迹被雨水晕染,依稀能辨出"小心镇魂阵反噬"的字样。
鹿千言捏着还带着温度的糕点,忽然想起破庙里谢祝缘掰桂花糕时,指尖沾着的不是糖霜,而是调配解药时残留的药粉。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慈宁宫井台旁的槐树叶突然无风自动。
鹿千言刚走近,井中便浮起点点荧光,竟是被困在蛛网中的萤火虫。
它们翅膀上用朱砂画着细小的符咒,组成不断变幻的卦象,最终定格成一个"危"字。
而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玉佩渗出的暗红液体正沿着青砖缝隙,缓缓勾勒出玄蛇图腾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