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八道剑痕,最深的那条嵌着半片龙鳞——这是昨夜青铜面具人留下的印记。
他摩挲着怀中的玉玦,那抹冰凉渗入骨髓,竟与叶清璃眼中的霜气有七分相似。
"新来的?
"粗粝的嗓音在背后炸响。
林澈转身看见个铁塔般的壮汉,他左肩蹲着只碧眼蟾蜍,腰间玉牌刻着"万兽"二字。
壮汉的视线扫过少年染血的衣襟,突然咧嘴露出满口金牙:"老子赌你活不过洗剑池。
"话音未落,飞舟剧烈颠簸。
云层中探出只覆满骨刺的巨爪,爪心竖瞳骤然睁开,猩红血光笼罩甲板。
林澈怀中的玉佩突然震动,他看见那些被血光照到的弟子,背后都浮现出蠕动的黑影。
"魔鳞鹫!
"凌虚子的暴喝穿透云霄。
太极图自船尾升起,阴阳鱼却染着诡异的紫斑。
巨爪撕开防护阵的瞬间,林澈被气浪掀飞。
他在空中拧腰翻身,烬苍剑自动出鞘,剑锋划过魔物掌心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坠落时撞进温软怀抱。
叶清璃的发丝拂过鼻尖,带着冰莲香气。
她足尖轻点魔鹫利爪,霜华剑划出玄奥轨迹,漫天冰晶凝结成樊笼。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冰棱中封着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先前甲板上弟子背后的黑影!
"闭眼。
"清冷嗓音钻入耳膜。
林澈却睁大金瞳,看见叶清璃左眼的冰焰暴涨,魔鹫竖瞳中映出她前世残影:银甲女子在火海中挥剑自刎,血溅七尺玉阶。
魔物发出凄厉哀嚎,化作黑雨倾泻。
叶清璃飘然落地时,林澈颈侧突然刺痛——她的指尖凝着冰锥,正抵在弑神血脉跳动的命脉。
"你看到了。
"不是疑问。
少年喉结滚动:"看到个傻子。
"冰锥刺破皮肤的刹那,凌虚子的笑声自云端传来:"清璃师侄,莫要吓坏老夫的关门弟子。
"天剑宗的山门是柄倒插的巨剑。
剑格处垂下三千铁索,新弟子需踏索而行。
林澈刚迈步就觉不对——铁索表面布满细鳞,每次落脚都像踩在活蛇身上。
前方的白衣弟子突然惨叫,整个人被铁索绞成血雾。
"问心索。
"叶清璃的声音在识海响起,"首视你最大的恐惧。
"林澈冷笑闭目,再睁眼时金瞳流转。
铁索在他眼中化作条白骨巨龙,每块脊骨都刻着扭曲的符咒。
他忽然明白测试的真意:踏着他人尸骨登仙。
烬苍剑发出兴奋的颤鸣。
林澈纵身跃下铁索,剑锋插入龙脊第七节。
骨龙暴怒翻滚,他借力荡向山壁,靴底擦过某具风干的尸体——那人的玉牌上写着"三百年前入宗"。
"孽障!
"护山长老的怒吼震落积雪。
少年却己攀上龙首,剑尖挑破颅骨中的魂火。
骨龙哀鸣消散,问心索恢复原状。
林澈踏着最后三丈铁索落地,身后是近百名呆若木鸡的新弟子。
洗剑池的水是活的。
林澈刚褪去外袍,池水便化作触手缠住他的脚踝。
那些液体钻入毛孔,在经脉中横冲首撞。
其他弟子惨叫连连,他却咬紧牙关——金纹正在吞噬入侵者。
"咦?
"池畔响起惊疑声。
林澈睁眼看见个驼背老妪,她手中的烟杆正指着自己心口:"这小娃娃体内,养着不得了的玩意儿。
"池水突然沸腾。
无数剑魂破水而出,却在触及林澈时纷纷避退。
老妪浑浊的眼球爆出精光,烟杆猛地敲向池中石碑。
整个洗剑池倒卷而起,化作水龙卷将少年吞没!
"婆婆不可!
"凌虚子御剑而来。
却见水幕中金光大盛,林澈心口的锁孔状疤痕迸发血光。
那些挣扎的剑魂突然安静,如同朝圣般环绕着他旋转。
老妪的烟杆寸寸龟裂,嘶声道:"竟是...剑冢之主..."入夜后的弟子房弥漫着药香。
林澈躺在玄冰榻上,看着掌心新生的剑形印记。
洗剑池的变故让他首接跳过关卡,被破例收为内门弟子。
但代价是经脉尽碎——凌虚子用九转金丹吊着他的命。
窗棂发出细微响动。
阿莲的魂魄从玉佩中飘出,小脸皱成一团:"有个姐姐在屋顶。
"她比划着,"手里拿着会发光的虫子。
"林澈握紧枕下的匕首。
瓦片轻响,青烟漫入屋内。
他屏息装睡,听见衣袂破空声逼近。
来袭者指尖即将触及心口时,烬苍剑突然自鸣,剑气掀翻整张床榻!
"反应不错。
"叶清璃收起引魂蛊,霜华剑挑开他的衣襟。
锁孔疤痕周围浮现出细密的金鳞,正随着呼吸翕张。
她突然并指刺向疤痕,却被凭空出现的青铜戟虚影震退三步。
"你究竟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晨钟响过三遍时,林澈见到了"师兄们"。
为首的萧炎把玩着赤焰珠,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烬苍剑:"听说师弟在洗剑池得了造化?
"他突然捏碎宝珠,烈焰化作毒蛇缠向少年手腕。
林澈不退反进。
他故意让火蛇咬住小臂,金纹顺着伤口蔓延。
在萧炎惊愕的目光中,烈焰反噬其主,将他的锦袍烧出焦洞。
围观弟子哄笑出声,却见萧炎眼底闪过紫芒——与当日掌门眼中如出一辙。
"够了!
"叶清璃踏剑而来,剑气在地面犁出深沟。
她扔给林澈一本《基础剑诀》,封皮却夹着张泛黄的纸笺:今夜子时葬剑渊关于陈铁衣林澈瞳孔骤缩——陈铁衣是陈伯的本名。
藏书阁的阴影里藏着秘密。
林澈佯装翻找典籍,金瞳却穿透书架望向密室。
三个长老正在争吵,留影石投射的画面赫然是坠星谷之战!
"凌虚子带回来的不是人形兵器!
"赤眉长老捶打石案,"昨夜剑冢异动,镇魔碑裂了三寸!
""但他能吸收魔气。
"白衣女修指尖划过林澈的画像,"血月之祭需要这样的容器..."屋顶突然传来异响。
林澈贴地翻滚,原先的位置插着七根透骨钉。
他撞破木窗跃入后山,追杀者的气息却凭空消失。
月光照亮崖边的告示牌,上面钉着张新鲜的人皮——正是今晨挑衅的萧炎。
葬剑渊比想象的更阴森。
林澈踩着剑骸前行,每步都激起怨魂的哀嚎。
叶清璃站在断崖边,脚下躺着具无头尸体——穿着血煞门的服饰。
"陈铁衣是三十年前的执剑长老。
"她弹指凝出冰镜,映出青年时期的陈伯,"因私纵魔族余孽被逐,三年前重现青州..."冰镜突然炸裂。
渊底冲出血色剑芒,叶清璃挥剑斩击的瞬间,林澈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她的本命剑霜华,竟与陈伯当年使用的青铜戟同源!
"小心!
"他扑倒发怔的叶清璃,剑芒擦着后背掠过。
葬剑渊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某个沉睡万年的存在正在苏醒。
林澈怀中的玉玦突然飞向深渊,叶清璃的冰焰左眼同时暴动。
他们跌进了剑棺。
无数柄古剑组成的棺椁中,躺着具与林澈面容相同的尸体。
尸身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剑柄刻着"九霄"二字。
叶清璃突然头痛欲裂,前世记忆汹涌而来:那是个星坠如雨的夜晚,她亲手将断剑刺入眼前人的心脏。
泪水混着血水砸在剑刃上,而对方在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次记得刺左胸,那儿没有神骨。
"现实与记忆重叠。
当叶清璃无意识举起霜华剑时,林澈正凝视着尸体的右胸——那里有块与他完全一致的胎记。
剑锋刺破皮肤的刹那,整座剑冢开始崩塌,九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黎明时分,天剑宗敲响警世钟。
凌虚子看着破损的镇魔碑,手中捏着从林澈房里搜出的青铜面具。
碑文裂隙中渗出黑血,逐渐凝成谶语:弑神归九霄陨万剑哭百里外的山洞里,林澈撕开染血的衣襟。
叶清璃那一剑偏离心脏三寸,伤口处却生出金色骨甲。
阿莲的魂魄正在修补玉佩,而昏迷的叶清璃眉心浮现出冰莲印记——与剑棺尸体额间的伤痕完全吻合。
"我们到底是谁?
"林澈对着虚空发问。
晨风卷来片枯叶,叶脉构成诡异的笑脸。
在云海尽头,青铜面具人正把玩着第九枚玉玦,脚下虬龙发出震天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