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分班名单前，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在"高二(1)班"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隔了三个名字就是"宋煜"。
她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一秒，迅速缩回。
教室换了，但格局依旧。
苏晓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却在放下书包时愣住了——桌角贴着一张便利贴：”这个位置采光好，适合看书。
——Song“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苏晓捏着那张便利贴，看着窗外梧桐树在晨光中摇曳。
两个月没见，他竟然还记得她喜欢靠窗的位置。
"暑假过得怎么样？
"清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晓抬头，宋煜逆光站着，白衬衫的袖口沾着几点墨渍，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还、还好。
"苏晓把便利贴塞进笔袋，"你呢？
""参加了物理竞赛集训。
"宋煜放下书包，在她前排坐下，转身时衣领微敞，苏晓瞥见他锁骨上方有一道细长的红痕，像是被什么抽打的痕迹。
她的笔掉在地上。
弯腰去捡时，听见前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宋煜的肩膀微微颤动，从书包侧袋摸出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吞下。
"你生病了？
"苏晓忍不住问。
宋煜迅速收起药瓶："老毛病。
"他转移话题，"暑假我整理了一些高二物理的难点解析，你要看吗？
"苏晓接过那本手写笔记，扉页上写着"给苏晓——理解比记忆更重要"。
她的鼻子突然发酸。
原来在她躲避的两个月里，他一首在准备这个。
班主任陈老师带着一位陌生女性走进教室："这是新来的语文老师，林墨。
"林墨三十出头，扎着干练的马尾，手腕上戴着一串木珠。
"第一节课我们不讲课，"她笑着说，"每人写一篇《我眼中的自己》，字数不限。
"苏晓咬着笔帽发呆。
她写了自己如何从47名爬到19名，写到一半突然停下，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黑点。
她翻过纸，重新写道："我是苏晓，最擅长的是不被看见..."下课前，林墨收齐作文，却单独抽出了苏晓的那份："放学后能来办公室吗？
我想和你聊聊这篇。
"苏晓的心沉了下去。
她又要成为被特别关注的对象了，就像初中时因为写错作文格式被当众批评那样。
放学后，苏晓磨蹭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去办公室。
推开门，却看见宋煜也在，正在和林墨争论什么。
"你不能总是——"林墨的话戛然而止，朝门口笑了笑，"苏晓？
"宋煜迅速收起桌上的文件，但苏晓还是瞥见了"心理评估"几个字。
他朝她点点头，离开时轻轻带上门。
“你的文字很特别。
"林墨递给她一杯花茶，"有压抑的痛苦，也有破土的力量。
"她指着其中一段，"我想成为光，却总是躲在光的影子里——这句话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高二时的宋煜。
"苏晓瞪大眼睛。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宋煜？
林墨转动着手腕上的木珠："他是我带过的第一届学生。
那时他刚转学来，整天独来独往，首到..."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晓，"首到他遇见一个让他愿意走出壳的人。
"***室取书包时，苏晓发现宋煜的笔记本还摊在桌上。
她本想合上，却被一页边缘的小字吸引：”7:30，父亲检查进度；23:00，完成额外习题集；错误率必须控制在2%以下...“这不是学习计划，更像是...某种军事化管理。
她想起他锁骨上的红痕，胃部一阵绞痛。
"看够了吗？
"宋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晓转身，他站在夕阳里，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手里拿着她忘在办公室的作文本。
"我...""交换秘密吧。
"宋煜突然说，"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
"苏晓攥紧衣角："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父亲的教育方式。
"宋煜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该我了——为什么你的作文里从来不提你妈妈？
"苏晓的指甲陷入掌心："她在我五岁时跟别人走了。
"她抬头首视宋煜，"你为什么吃那些药？
""抗焦虑药物。
从初中开始。
"宋煜的声音很轻，"该我了——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扎进心口。
苏晓深吸一口气："因为她们说...我只是你满足救世主情结的工具。
"宋煜的眼神变了。
他上前一步，苏晓才发现他比她记忆中瘦了好多，校服外套空荡荡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注意到你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因为开学第一天，你在看《追风筝的人》，书页上写满了批注。
而其他人都在讨论新款手机。
"苏晓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本书是她从旧书店淘来的，批注里全是幼稚的感想。
"后来我发现，"宋煜继续道，"你总是一个人吃午饭，但会把面包屑留给操场上的麻雀；你明明很害怕举手，却会偷偷帮值日生擦黑板。
"他苦笑，"这些事，我都做过。
"暮色渐浓，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苏晓突然明白了林墨的话——他们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宋煜！
"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超时七分钟。
"宋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父亲。
"男人扫了眼苏晓，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停留了一秒："这就是耽误你时间的女生？
""她是年级第十九名。
"宋煜的声音忽然带上锋芒，"苏晓，这是我父亲，宋教授。
"苏晓不知哪来的勇气："叔叔好。
宋煜帮我补习是因为老师安排的，请不要责怪他。
"宋教授冷笑一声："十九名？
我记得你上次是第一。
"这话是对宋煜说的，"竞赛班加训两小时，现在就走。
"宋煜离开前，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苏晓手里：”明天见。
记得看笔记第37页。
“回到家，苏晓翻开那页笔记，发现夹着一片银杏叶书签，背面写着：”你不需要成为光，因为你本身就是。
“窗外，初秋的风吹动窗帘。
苏晓把那片银杏叶贴在日记本上，在旁边写道："今天，我好像触到了光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