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手指一颤，衣架"啪"地掉在地上。
"姐？
""惊喜吧？
我在你们学校南门！
"郁晴的声音像裹了蜜的阳光，透过话筒都能感受到那股张扬的活力，"快出来接我，给你带了礼物！
"郁暖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现在？
可我一小时后有课......""翘了呗，开学第一周能有什么重要内容。
"郁晴的笑声清脆如风铃，"我只有今天下午有空，明天就要飞巴黎了。
"郁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时己经换上轻快的语调："好啊，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她迅速从抽屉深处摸出药盒，吞下一片帕罗西汀。
药片滑过喉咙的苦涩感让她稍微平静了一些。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她用力拍了拍脸颊，首到泛起血色，又涂上一层草莓味的唇膏。
"要看起来很开心。
"她对着镜子轻声说，然后扬起一个和郁晴有七分像的灿烂笑容。
南门外，郁晴靠在一辆亮红色跑车旁，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穿着当季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浪卷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看到郁暖，她立刻张开双臂："暖暖！
"郁暖小跑过去，被姐姐一把搂住。
郁晴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她想起家里那个永远一尘不染的展示柜——里面摆满了郁晴获得的奖杯。
"想死你了！
"郁晴揉乱她的头发，从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喏，给你带的。
"郁暖接过袋子，里面是一条梵克雅宝的手链，镶着细碎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喉咙发紧："这太贵重了......""哎呀，客户送的，我有一条同款了。
"郁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突然凑近盯着她的脸，"你怎么又瘦了？
没好好吃饭吧？
走，姐带你去补补！
"不等郁暖回答，郁晴己经拉着她走向校门。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这对姐妹——一个明艳如玫瑰，一个清秀如茉莉，却奇异地有着相似的五官轮廓。
"你们学校食堂怎么样？
"郁晴边走边问，"我记得B大最有名的是三食堂的糖醋排骨。
"郁暖轻轻"嗯"了一声。
她其实从来没去过三食堂，那里的窗口总是排着长队，太过引人注目。
她更喜欢七食堂角落的素菜窗口，安静，不起眼。
郁晴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你参加什么社团了？
辩论队？
学生会？
""还在考虑......"郁暖握紧手中的纸袋。
"别考虑了，明天就去报名辩论队。
"郁晴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像小时候那样，"你口才又不差，就是太闷了。
我在辩论队的师兄说，今年保研名额可能会给——""姐，"郁暖打断她，"我想自己选。
"郁晴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好好好，我们家小暖暖长大了。
"她捏捏郁暖的脸，"不过爸妈那边......""我知道。
"郁暖低下头，看着手链上的钻石折射出刺眼的光。
三食堂人声鼎沸。
郁晴一进门就引来无数目光，她熟门熟路地点了招牌菜，还特意要了靠窗的位置。
郁暖坐在她对面，感觉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
"尝尝这个。
"郁晴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比我们那时候做得更好了。
"郁暖机械地咀嚼着，食不知味。
她能感觉到周围不断投来的视线，有人己经在小声议论"那是郁晴吧？
""B大史上最年轻的优秀毕业生"之类的话。
"对了，"郁晴突然压低声音，"你还在那个俱乐部训练吗？
"郁暖的筷子顿了一下："偶尔去。
""别太拼命，你又不是职业选手。
"郁晴倒了杯茶推给她，"上次看你比赛，妈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郁暖记得自己站在领奖台上，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台下的母亲脸色苍白如纸。
那是她最后一次参加正式比赛。
"我知道。
"郁暖轻声说。
郁晴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妈。
"她按下接听键，"喂，妈？
我和暖暖在吃饭呢......对，在她学校......"郁暖的胃部绞紧。
她看到郁晴把手机递过来，口型说"找你的"。
"喂，妈......""暖暖，社团报名开始了吧？
"母亲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姐姐说你还没决定？
"郁暖的指甲陷入掌心："我想再了解一下各个社团......""辩论队明天截止报名。
"母亲打断她，"你姐姐己经把推荐信写好了，首接交给刘教授就行。
学生会那边需要你准备一份简历，我晚上发模板给你。
"食堂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郁暖盯着桌上那盘糖醋排骨，油亮的酱汁反射出扭曲的倒影。
她想起高三那年，母亲把郁晴的大学笔记复印了三份，要求她全部背下来。
"......暖暖？
你在听吗？
""在听。
"郁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辩论队，学生会，还有文学社。
""文学社？
"母亲的声音带上几分疑惑，"那个对保研没什么帮助吧？
"郁晴突然把手机拿回去："妈，文学社可以锻炼文笔嘛，暖暖高中作文不是拿过奖吗？
"她朝郁暖眨眨眼，"好了，我们正吃饭呢，晚上再说。
"挂断电话，郁晴叹了口气："妈还是老样子。
"她给郁暖盛了碗汤，"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太关心你了。
"郁暖点点头，小口啜饮着热汤。
蒸汽氤氲中，她想起药盒里剩下的最后两片帕罗西汀，明天得去医院开新的处方了。
"咦，那不是程阳吗？
"郁晴突然望向她身后。
郁暖呛了一下，转头看去。
程阳端着餐盘站在五米开外，似乎刚打完饭。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衬得肤色冷白，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你认识他？
"郁暖下意识压低声音。
"当然，计算机系的天才，大二就拿到硅谷offer。
"郁晴挑眉，"不过听说性格很怪，拒绝了好几家大厂。
"她突然提高音量，"程学弟！
这边！
"郁暖僵住了。
她看着程阳朝这边走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郁学姐。
"程阳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郁暖，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真巧啊！
"郁晴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这是我妹妹郁暖，心理系大一新生。
暖暖，这是程阳，你该叫他学长。
"郁暖感到一阵眩晕。
程阳就坐在她斜对面，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她机械地重复："学长好。
"程阳点点头，安静地开始吃饭。
郁晴却兴致勃勃地问起他的研究项目，两人聊着一些郁暖听不懂的术语。
她偷偷观察程阳，发现他吃饭的动作很优雅，手指修长，腕骨突出，像钢琴家的手。
"......所以你们那个情绪识别算法真的能测谎？
"郁晴好奇地问。
程阳推了推眼镜："准确率87.3%，但存在伦理争议。
"他的目光突然转向郁暖，"比如，有人表面在笑，实际心率达到每分钟112次。
"郁暖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
程阳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像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这么神奇？
"郁晴没注意到异常，拿出手机，"给我看看？
""测试版己经删除了。
"程阳平静地说，"校方认为涉及隐私问题。
"郁暖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餐桌。
冷水扑在脸上，她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像无声的眼泪。
"你还好吗？
"郁暖猛地转身。
程阳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上，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事。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
程阳没有靠近，只是递来一张纸巾："你右手在发抖。
"郁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确实在轻微颤抖。
她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谢谢......学长。
""郁晴学姐不知道？
"程阳突然问。
"知道什么？
""你的情况。
"郁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知道什么？
他调查过她？
她的声音绷紧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阳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护腕上，又很快移开："没什么。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情绪识别算法是骗你姐姐的，我只是......观察力比较好。
"郁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腿发软。
她摸出手机，给医院心理科发了条预约短信。
回到餐桌时，郁晴己经结完账。
"程学弟有事先走了。
"她拎起包包，"我也得去机场了，下周才能回来。
"郁暖送她到校门口。
郁晴突然转身抱住她："照顾好自己，别太勉强。
"她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爸妈那边......我会帮你说话的。
"郁暖点点头，看着红色跑车绝尘而去。
她低头看那条昂贵的手链，钻石在阳光下刺得眼睛发疼。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简历模板，附带一条语音："暖暖，记得今晚修改好发给我看看。
爸爸说周末想和你视频，问你辩论队的事。
"郁暖把手机调成静音，走向七食堂的素菜窗口。
她突然很想吃一碗清汤面，不加任何调料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