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山在我们村西北方向的山坳里,风水局里聚阴之地。
据说狐狸山原来有很多小庙,很多人曾多次寻觅查找,却毫无遗迹,倒是山狸、兔子经常出没。
不到几年的时间,“洪光鸡场”就真的变成“光鸡场”了。
李红光舍不得那里的房子,虽然没有几间装修好的,但终归是投了资的,总得有人去看着。
家里人一商量,一致推荐他二叔老李头去看山。
老李头今年 53,光棍一条,终身未娶也无后,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至少有个容身之所。
老李头进山搬去的那天,街邻同辈人都与他说笑话,这个说“老李,狐狸山可有不少狐仙姑啊,想法抓一个做你的媳妇!”
那个说“老李,狐狸山的狐狸精可骚着呢,当心被狐狸精钻你被窝啊!”
老李头本来就有点缺心眼,再加上从小就听惯了狐仙女鬼的故事,虽然他知道这都是哥嫂们开玩笑的话,可心里却也半信半疑,于是也就笑着说“那好啊,俺正缺个媳妇呢!”
鸡场住人的房间有一铺火炕,老李头草草点了一把火,去去潮气,又做了口饭,自己喝了半斤散白,在这荒山野岭晚上睡觉也不用关门,饭后便脱鞋上炕,打开行李卷,脱了个精光,只拿块新洗的旧毛巾盖在肚子上,西仰八叉地等着狐仙姑的光临。
等着等着,老李头就有点迷迷糊糊了,就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地上传来一阵阵“嗒啦嗒啦”的走路声,就像一个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鞋子一样。
老李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马坐起来西处张望,屋里啥也没有,又迷糊的躺下了。
但心里想狐仙姑走路绝不会是这种声音,于是明白了,这一定是黄鼠狼来吓唬他的,因为老李头不止一次听老人们讲过,黄鼠狼能在夜间趿拉着大人的布鞋,“嗒啦嗒啦”地吓人。
不过,黄鼠狼一般都在村庄附近,怎么跑到这荒山上来了呢?
又一想,对了,肯定是这个养鸡场把黄鼠狼招来了。
老李头就想看看这黄鼠狼是怎样穿鞋的,于是他屏住呼吸,悄悄抬起身子,探头观看。
也许是山风刮得树叶太响,或者是黄鼠狼玩儿得太投入了,黄鼠狼并未觉察到炕上的主人醒了,只见两只黄鼠狼各叼着一只鞋向门外拖去,“嗒啦嗒啦”地响,原来这黄鼠狼并不像老人们传说的那样,会立着穿鞋走路呀!
老李头顺手抄起身边的扫炕笤帚,狠劲朝黄鼠狼砸了下去,两只黄鼠狼一惊,扔下布鞋“跐溜”一下跑了。
老李头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的,搅了老子的好事!”
第二天晚饭后,老李头睡觉前把那双布鞋放在了窗台上,又压了一块石头,这可是他唯一的一双布鞋呀,可千万不能叫黄鼠狼叼走!
这一夜老李头仍然盼着能有狐仙姑娘出现,可是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屋外又传来“咳哒咳哒”的声音,这声音由远而近,竟到了屋内。
老李头醒了,一听就知道又是黄鼠狼来吓唬他,凭着那“咳哒咳哒”的声音,断定黄鼠狼是踩着鸡蛋壳走路,这也是老人们常说的事。
老李头知道鸡场里西周有许多破碎的鸡蛋壳。
于是他连身子都没动一下,抄起那把笤帚就冲响声砸了过去,黄鼠狼跑了,可是老李头的觉也被搅没了。
他只好披上衣服下了炕,拎了一烟袋锅子旱烟,从炕席下摸出火柴,闷头抽起来。
老李头越想越生气,心里嘀咕着,这该死的黄鼠狼,成心不让我睡觉。
从这天开始,老李头夜间睡觉就把屋门关死了,想着这样黄鼠狼就进不来了,果然,这招很管用,黄鼠狼的确有好几天没有再来捣乱。
快入秋时,夜间天气渐凉,老李头就去公社找来几张白纸把屋里的后窗户糊上,又在墙上贴了张仕女图,这一夜老李头还真的梦见狐仙姑来到他的小屋,哈哈,好漂亮的仙子,简首跟画上的一模一样!
入梦里的狐仙姑百般娇羞,绝世容颜,眼神勾魂。
就在老李头要去拉梦中美人的手时,忽然听到新糊的窗户纸发出“呜呜”的声音,老李头没有摸到仙姑的手,醒后揉揉眼睛,借着屋外淡淡的月光,就见一只黄鼠狼两条后腿站在窗台沿儿上,前腿趴在窗户纸上,全身站立,嘴巴贴着窗户纸,不停地吹出“呜呜”的响声,气得老李头骂了一句“这个王八犊子”,拎着鞋就朝窗户砸去,黄鼠狼溜下窗台儿跑了。
天亮后,老李头就琢磨怎么治治这气人的黄鼠狼。
他见后窗下有一口大缸,之前腌咸鸡蛋的,现在空无一物,上面有块木缸盖,那就是说黄鼠狼是登着大缸上的后窗台。
老李头琢磨了一会儿,便把大缸里灌满水,用一张报纸代替缸盖铺在上面,就准备夜间捉拿黄鼠狼。
这天夜里老李头假装睡熟,半夜时分他又悄悄地起来,手拿木棍悄无声息地站在后窗下。
不一会儿,他就见后窗户上站起一个黄鼠狼的影子,那个黄鼠狼刚把窗户纸吹响,老李头踮起脚尖,拿着木棍猛地朝黄鼠狼的影子捅了过去,就听黄鼠狼“吱“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又听“扑通”一声,黄鼠狼掉进水缸里。
老李头完全可以打死那只掉进水缸里的黄鼠狼,可是他牢牢记着老人们的话:黄鼠狼很邪,有邪气,惹不得,在老家一带确有称黄鼠狼为“黄仙”之说。
不过,自此后,再没有黄鼠狼来吓唬老李了,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在梦中与他的狐仙姑相见了。
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荆棘条成熟了。
老李头接到公社的指示:给各生产队割荆棵条编粪筐用,老李就拿着镰刀割了一捆捆荆棵条。
他把筷子粗的荆棘条打成捆,准备由各生产队来拉走。
没事时,他就留下一些细点的荆棘条子给村里的孩子们编小篮筐,那是孩子们很喜欢的小筐筐,编好一个,再插上提手,交给常到山上来拾柴的孩子。
那天老李又编了三个没插上提手的小篮筐,放在门前准备找到合适的条子做提手。
谁知第二天一看,三个小篮筐就剩下一个。
老李头西处张望,不会有人拿呀!
他便绕着鸡场西周到处寻找,怎么也没找到。
老李头来到坎子上,下面是一块玉米地,他便跳下坎子想小解。
忽然,他听到玉米地里有啥响动,老李头猫下腰,拨开玉米叶子向里面细看,这一看就是一惊,就见五六只黄鼠狼在一起玩耍,丢失的那两个小篮筐扣在一起,里面还有一只小黄鼠狼,地上还有一些红绿布条。
老李就悄悄地蹲下身来,想看看这几只黄鼠狼在干什么?
只见几只黄鼠狼围着那两个扣在一起的小篮筐在耍闹,小篮筐里面的那个小黄鼠狼却端坐着不动。
老李头猛然想起老人们说的话:每年八月中秋是黄鼠狼娶媳妇的日子。
他一阵心酸:一个 50 多岁的人,因为穷,到现在还没有娶上媳妇,唉……老李头的一声“唉”,竟“唉”出了声,这可惊动了那几只黄鼠狼,“呼啦”一下全跑了,就剩下那只小篮筐里小黄鼠狼,挣扎着出不来。
老李头想奔过去帮它打开,又担心黄鼠狼那一百个又骚又臭的“救命屁”,于是,他也不要那两个小篮筐了,溜出了玉米地。
老李头在山上一呆就是 12 年,到了1979 年己是近70岁的老人了,身体再好也不适合在山上呆着了,于是李洪光安排他进了乡养老院,那个养鸡场就作为护林防火队员守夜使用。
老李头下山前与两名护林队员同宿了几夜,他就把遇到黄鼠狼的故事讲给那两名护林队员听,末后又呵呵一笑说:“年轻人放心,现在己经看不见黄鼠狼了,唉……好多动物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