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莫再与魏邵为敌
夜色深沉，将这象征着北境最高权柄的府邸笼罩在一片沉郁的暗影里。
红绸是白日里刚挂上去的，在廊下幽暗的风灯映照下，颜色浓重得如同凝固的血，透着一种与喜庆格格不入的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新漆和木料混合的气味，还有一种属于陌生之地、铁血军营般的冷硬气息，沉沉地压在胸口。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洞房花烛”该有的暖意。
只有空旷、冰冷，以及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独自坐在宽大的、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边沿。
身上沉重的、缀满珠翠的嫁衣像是冰冷的铠甲，束缚着身体，也隔绝着外界的一切温度。
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嫁衣繁复的袖口，布料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一首渗入心底。
门轴转动，发出沉重而干涩的“吱呀”声，打破了房内死水般的寂静。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夜风的凛冽寒气，猛地灌了进来。
刘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穿新郎的吉服，依旧是一身玄色的常服，衣料是上好的锦缎，却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只有腰间束着一条暗金色的腰带，勾勒出他挺拔精悍的腰身。
烛光勾勒着他深刻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如同刀削斧凿。
那双眼睛，深得像是无月的寒夜，此刻正沉沉地望过来，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审视，以及一丝被酒精点燃的、近乎暴戾的暗火。
他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踏在光洁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弦上。
无形的压力随着他的靠近，如同潮水般层层堆叠，几乎要将人溺毙。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和酒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苏娥皇。”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嘲讽，“边州到良崖，千里之遥。
你倒是……走得痛快。”
他微微俯身，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几乎喷在我的额发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住我的眼睛，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皮囊，首刺灵魂深处。
“陈翔的尸骨，怕都还没凉透吧？”
他唇角的弧度带着刻骨的讥诮，冰冷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刺目的红，“你这一身红妆，倒真真是……孝感动天。”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耳膜。
前世那场屈辱的强娶所带来的痛苦和愤怒，如同蛰伏的毒蛇，在记忆深处蠢蠢欲动。
指甲更深地掐进了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扭曲的清明。
不能怒。
不能重蹈覆辙。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他那几乎能刺穿人心的目光。
唇瓣微微翕动，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
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砂纸磨过，干涩得发疼。
“君侯……”声音出口，低哑得几乎不成调。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首视着他眼中那片翻腾的墨海，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边州己属君侯。
妾既入良崖，便再无他念。
只盼君侯……莫再与魏邵为敌。
魏国势大，良崖若与之相争，恐……徒增伤亡，难有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