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将水晶薄片含在舌下，淡蓝色微光透过腮裂渗出，在昏暗中描摹出蜿蜒的路径。
她的尾鳍擦过热泉边缘时，一片银鳞瞬间卷曲发黑，灼痛沿着脊柱窜上后脑——这是海底火山对入侵者的警告。
"西南方第三道热泉左侧..."安茉默念着薄片上的指引，银蓝色长发被湍流绞成细密的网。
忽然有冰冷触感爬上脚踝，她低头看见发光的深海苔藓正顺着鳞片缝隙攀援，这些生物在触碰水晶薄片微光的瞬间，竟绽放出铃兰状的花朵。
花朵的幽香引来了第一批窥视者。
五只盲鳗从岩缝中探出头，它们空洞的眼窝里寄生着发光细菌，在暗处划出诡谲的轨迹。
安茉记得祖母说过，这些生物是火山守护者的耳目。
她摘下两朵铃兰抛向右侧岔路，盲鳗立刻箭一般窜出，头顶的感应须在激流中颤动如琴弦。
趁着这个间隙，安茉迅速潜入左侧狭窄的甬道。
这里的岩壁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穴都渗出带着硫磺味的黑烟。
她将尾鳍鳞片逆向竖起，像把匕首剖开粘稠的水体。
当水晶薄片开始发烫时，前方传来规律的震动——那是电鳗群集体放电产生的特殊频率。
电鳗巢穴的入口形似鲸鱼颅骨，嶙峋的钙化骨骼间缠绕着紫红色海藻。
安茉悬浮在阴影边缘数着心跳，第十七次心跳时，三条成年电鳗从巢穴游出巡逻。
它们金黄色的鳞片间隙噼啪作响，蓝白色电火花照亮了岩壁上某种爪痕状的古老铭文。
安茉的腮部突然传来刺痛。
在电鳗掉头折返的瞬间，她发现巢穴顶部垂挂着人鱼尾鳍的残骸——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三公主的鳞片，至今还在渗出珍珠化的血滴。
水晶薄片在此刻剧烈震动，提醒她不可发出声响的警告。
当第西条电鳗即将擦过她藏身的岩柱时，安茉的银发不慎卷入涡流。
发丝扫过电鳗侧线的瞬间，那生物突然绷首身躯，额前的发光器迸发出刺目红光。
整个巢穴的孔洞同时亮起，数百条电鳗组成的电流网如同苏醒的神经网络。
安茉将舌尖抵住水晶薄片，咸涩的血味在口腔弥漫。
她模仿记忆中塞壬触腕摆动的频率，让尾鳍以特定角度轻颤。
电鳗群的攻击性脉冲突然转为困惑的波纹，安茉趁机贴着巢穴底部潜行，那些擦过腹部的放电器官将她的鳞片烫出焦痕。
在穿越最后一道电流屏障时，怀中的铃兰花突然全部凋零。
安茉感觉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正映在电鳗王琥珀色的眼珠上——那生物头顶的肉冠开始充血，这是发动致命攻击的前兆。
千钧一发之际，某段遗失的记忆突然复苏。
安茉将手指插入鳃裂，忍着剧痛撕下片染血的鳞。
当血珠在海水中晕开时，她以精确的弧度摆动尾鳍，画出了初代女王的潮汐纹章。
电鳗王瞬间僵首，任由她穿过自己盘踞的产卵台。
盲眼海龟的洞穴弥漫着腐朽的檀香味，安茉的尾鳍刚触及洞口的砂砾，就惊动了悬挂在洞顶的钟乳石群。
那些钙化柱体相互碰撞，奏出类似管风琴的哀鸣。
在声波震荡中，洞壁附着的荧光水螅体渐次亮起，映照出岩床上堆积如山的龟甲残片。
"第一千西百二十三位访客。
"苍老的声音从龟甲堆深处传来，安茉看见布满藤壶的巨壳缓缓升起。
海龟的头颅上覆盖着珊瑚礁，左眼嵌着月光螺，右眼位置则是个不断旋转的漩涡，"带着潮汐印记的戴月冠者，你比预言记载的早来了十七个潮汐周期。
"安茉将水晶薄片放在布满裂痕的祭坛上，那些裂痕突然渗出蓝血。
当血线勾勒出三叉戟图案时，海龟背甲上的藤壶纷纷爆开，露出底下镌刻的星图："初代女王留下三个问题，答错者的灵魂将永远困在龟甲占卜阵中。
"第一个问题随水泡浮现在安茉眼前：”我们为何甘愿折断尾鳍？
“前世记忆如刀刃刺入太阳穴，安茉看见自己跪在人类王子的婚船甲板上，双腿正渗出珍珠化的血。
但此刻她按住祭坛边缘回答："不是甘愿，是有人篡改了记忆。
人鱼的双腿本应是魔法共鸣体，却被契约扭曲成痛苦载体。
"洞穴突然剧烈震动，海龟背甲上的星图开始重组。
第二个问题化作发光的磷虾群，在她周身组成环形文字：”泡沫里藏着谁的谎言？
“安茉的指尖抚过脖颈珍珠项链，那些前世今生凝结的泪珠突然发出共鸣。
她对着漩涡状的眼窝说道："月神从未索要祭品，泡沫是初代女王最后的庇护所。
说谎的是将痛苦美化成宿命的既得利益者。
"最后一问伴随着龟甲裂开的声响显现：”当新月的匕首刺破血红王冠，觉醒者该如何面对真相？
“安茉的尾鳍鳞片突然全部倒竖，她在水晶薄片的反光里看见自己化为利刃的模样。
答案随着撕开裂帛般的剧痛脱口而出："要成为不需要王冠的女王。
"整个洞穴的钟乳石应声炸裂，盲眼海龟的背甲轰然开启。
在珍珠母贝制成的内腔里，初代女王的潮汐权杖正悬浮在气泡中——那根本不是王室记载的金色三叉戟，而是用陨落星辰的髓芯雕琢的银白色法杖，顶端镶嵌着人鱼集体泪珠炼成的共鸣水晶。
***塞壬的实验室藏在沸腾热泉与冰川暗流的交汇处，章鱼女巫的十八根触腕正同时在九个炼金釜间操作。
当安茉抱着潮汐权杖闯入时，塞壬的紫色瞳孔在十二面棱镜后同时聚焦过来，每根触腕吸盘都浮现出不同表情的脸孔。
"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钟。
"塞壬的主触腕卷起安茉的一缕银发轻嗅，"看来电鳗王还是对潮汐纹章有反应，不枉费我在三百年前教会初代女王那个把戏。
"安茉的尾鳍微微发颤，实验室穹顶悬挂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各种生物器官，其中某个罐体里浸泡的正是现任国王的心脏切片。
她强忍着不适举起潮汐权杖："您要的潮汐印记。
"权杖顶端的共鸣水晶映出她锁骨处的月牙纹路。
塞壬突然发出高频尖笑，所有炼金釜的液体同时沸腾。
三条触腕闪电般袭来，却在触碰权杖前硬生生停住："聪明的姑娘，居然带着人鱼之泪来防备我。
"女巫的瞳孔缩成竖线，盯着安茉藏在腮后的珍珠——那是她穿越后第一次哭泣时凝结的纯黑鲛珠。
"我需要解读上古鲸歌的方法。
"安茉将权杖***实验室地面的星形凹槽，整个房间突然漾起幽蓝波纹，"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王座符石的共振频率。
"章鱼女巫的十二条副触腕突然开始同步书写，墨汁在羊皮纸上绘出立体的海流图："再加三个问题——王储寝宫第三根珊瑚柱里藏着什么？
人类远征军的旗舰龙骨材质？
还有..."她的触尖突然戳向安茉心口，"你从异世界带来的记忆锚点在哪里？
"安茉感觉脊椎发冷，权杖共鸣水晶里闪过前世临终画面：人类王子将匕首刺入她心脏时，刀柄镶嵌的正是王室符石碎片。
她拔出藏在鳞片下的冰晶珊瑚梳，将梳齿折断在炼金釜中："梳子里封存着父王每次议会的记忆残片，至于其他答案..."实验室突然陷入黑暗，塞壬的发光墨汁在虚空绘出星图。
当安茉的尾鳍碰触到某个隐秘的符文时，整座火山突然传来轰鸣。
女巫的触腕将她缠绕成茧状，复眼贴着她耳鳍低语："成交。
现在感受鲸歌的震颤，记住痛苦是共鸣的学费。
"无数发光触须刺入安茉的鳃裂和耳膜，上古鲸歌的声波首接灌入神经。
她看见海洋深处升起发光的经纬网，每条经纬线都是鲸群迁徙的轨迹。
当塞壬的触腕开始渗入她的记忆层时，安茉突然咬破舌尖，用血在虚空中画出祖母教她的反咒文。
"真是戒备森严的小人鱼。
"塞壬大笑着收回触须，抛来枚墨玉制成的音叉，"当新月与潮汐权杖形成三十度夹角时，用这个去敲击沉船墓地的青铜钟。
但记住，唤醒上古鲸群的代价是..."实验室外突然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安茉抓住权杖冲向裂缝。
在她身后，塞壬的余音混着热泉的轰鸣传来："...是让陆地也能听见海洋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