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结束
李十二踩碎第七十三块冰晶,每声脆响都在耳蜗深处炸开记忆的漩涡。
那些折射着七百种光晕的冰片里,每个棱面都嵌着陈七被月刃贯穿时的慢动作——咽喉喷溅的血珠在永恒坠落中分裂成石榴籽,恰似去年生辰夜他们射碎的铜壶碎片。
"云骑军!
敛阵!
"彦卿的喝令裹着冰碴刺来。
李十二看着幸存的同僚们拖动残甲,金属刮擦声里混着断续的呜咽。
某个拖着肠子的云骑仍在用断矛挑捡冰渣,试图拼凑出某个阵亡者的面容。
李十二数到第三十七具遗体时,指尖突然触到半块硬物——陈七箭囊里融化的薄荷糖浆,此刻凝成了琥珀状的泪滴,内里封着半截朱砂写的生辰祝词。
冰原上突然腾起靛青色的雾。
副将的断矛插在冰面,矛尖挑着半截褪色红绳。
当李十二解下护腕的红绳系上去时,七百条同样的丝绦正被晨风卷成猩红漩涡。
这是云骑军最古老的悼亡礼:生者以甲胄残片为碑,用冰晶镌刻名讳,而亡魂会顺着红绳织就的星轨归向天河。
"挽弓。
"彦卿的声音裂开冰层。
箭阵同时仰起,箭镞却不再指向敌人。
李十二将最后半粒朱栾蜜糖压在舌底,甜涩交杂的清凉中,他看见陈七的虚影正蹲在星槎残骸上掰糖块——少年虎口缺失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珍珠白,箭囊缝隙漏出的糖霜正被冻成星图。
弓弦齐鸣的刹那,箭矢刺破云层。
箭尾红绳在天穹织成猩红的网,每根丝绦都缀着凝固的执念:有陈七射落的灯笼残火,有李十二护腕浸透的汗碱,还有新兵们昨夜藏在箭囊里的家书。
这些红绳在晨雾中吸饱霞光,竟在玉界门上空凝成巨大的琥珀,内里悬浮着阵亡者们未说出口的遗言。
冰原开始震颤。
李十二看见陈七的银枪在星槎残骸间游弋,枪尖挑起的不是火星而是糖霜凝成的星屑。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琥珀时,七百座冰碑突然拔地而起——每块冰晶都映着阵亡者的面容,保持着他们咽气前最后一刻的神情。
有人嘴角噙着未嚼完的薄荷糖,有人掌心攥着半块生辰玉佩,更多人保持着战吼的口型。
李十二在陈七的冰碑里看见扭曲的倒影:那个总把箭矢擦得锃亮的云骑,此刻左眼嵌着狰兽的鳞片,右手指甲缝里全是同袍的血痂。
"礼成——"彦卿的雪鸿剑***冰面,剑柄缀着的冰铃突然响成一片。
这是丹鼎司超度亡魂的往生咒,每个铃音都裹着阵亡者的记忆碎片。
李十二在***中听见陈七的笑,听见星槎码头焦糊的檀香,听见箭矢穿透铜壶时糖块落地的脆响。
当他终于敢低头时,发现满地冰晶不知何时己化作糖霜,正被晨风卷成七百道微型星槎。
幸存的云骑们开始拆卸甲胄。
按照罗浮传统,葬礼后的战甲要熔铸成星槎龙骨,载着亡魂首抵银河尽头。
李十二的护腕铁片坠入熔炉时,褪色红绳突然腾起靛青火焰——陈七去年用朱砂写的生辰祝词在火中显形,每一个字都在熔铁里开出石榴花。
暮色再度降临时,李十二在新建的箭囊里摸到异物。
半粒裹着糖纸的薄荷糖正躺在箭镞之间,糖霜表面凝着冰晶状的星图。
他认得这种纹路——正是陈七被月刃贯穿时,瞳孔里最后凝固的光。
三日后。
“将军,前来接应我们的星槎就要到了。”
李十二说,他的表情落寞,还沉浸在失去战友与挚友的悲痛中。”
“步离人到底为何会变得如此壮大,景元将军呢?”
彦卿终于逮到机会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步离人为何大举入侵,罗浮又为何变得如此残破不堪,最关键的,景元去哪里了?
“元帅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