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怨魂契约
不，是更黑了。
老宅的天井上方血月依旧，但井底……光芒全无。
他躺在井口旁，浑身冰冷，像被扔进了雪窖。
呼出的热气立刻结成霜，眉睫上挂着细白的冰粒。
“操……”他咬牙坐起，腿上的伤还在痛，但出奇地没再流血。
空气静得诡异，只有枯井里传来一阵断续的……哭声。
像女子低低地哽咽，一声一顿，带着水雾与怨气，从井底慢慢爬上来。
“谁、谁在？”
李昂瞪着井口，拳头攥紧。
他心里发毛，但双脚却像钉住，动弹不得。
井口起雾，一道模糊人影缓缓升起。
那是一位女子。
身形半透明，青灰如烟，衣袂流动似水雾，袖口暗红桃花若隐若现；她的头发披散，发梳残断，步摇断链悬挂颤抖；最可怖的是，她的面颊上，顺着双眼，一道道淡淡血泪痕蜿蜒而下。
寒意愈发深重，木梁上的水珠滴落，在地面结冰，发出清脆的碎响。
“妾……终于得见天光……”她的声音轻缓，像古琴落灰，带着微弱的回音，透着凄美却又危险的气息。
李昂艰难咽下口水：“你……你是什么东西？”
“君救我出困，我自不会害君。”
女子飘近，衣袍曳地无声。
李昂想退，可腿根本不听使唤。
她半蹲下来，纤细指尖轻触他左腿伤口。
“疼别碰！
啊——”他刚喊出口，那冰冷手指却一寸寸没入血肉之中，像水渗进沙里，没有痛感，反而——一种奇异的酥麻缓解了他的伤痛。
他喘息着看过去，只见伤口处血肉正在缓缓闭合，然而新的变化更骇人：她的腕脉处，一道道乌黑花纹顺着血液蜿蜒而出，爬上手臂，在她指尖与他伤口间交汇，形成一圈诡异的红色符纹。
“妾需君血一契，借君一炁还命。
君救孩童之善，妾己见。
然妾之冤，不容拖延。”
“你在……立契？”
李昂脸色变了，他感觉心口忽地一紧——“咚！”
一瞬间，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下一秒，他听见另一个心跳。
不属于他，而属于那个女鬼。
两颗心，竟然同步跳动。
“你、你干了什么？！”
李昂怒吼着试图挣脱，可赵媚眼神一凝，眸中浮起一抹猩红。
那契约印记骤然亮起！
——画面轰然撞进脑海。
一秒。
他看见古井边，一具红衣女尸被活活推入井底；夜色沉沉，火刑柱上烈焰冲天，金钗坠地，血溅桃花。
与此同时，赵媚也看到一幕：李昂在爆炸中护着女孩跌入废墟，血从腿上喷涌，手却死死护着小孩的脑袋。
一人一鬼，对视，短暂沉默。
赵媚神情一滞，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可她随即垂眸，语气再次冷了下来：“妾需君身三炁为引，幽契己成，君不得反。”
“你套我！”
李昂气得首喘，可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股什么东西……开始变化了。
他能听见——身后老宅中，隐隐传来哭声。
不是女孩的，是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哭声，低低哑哑，从每块砖、每根梁里渗出来。
“这是什么声音？”
“契己成，君得幽感。
此宅三十九魂，自死未安。”
“你放我出去，我不想掺这事儿！”
“妾放君走，外有红月尸潮，君命即绝。”
赵媚轻抬手指，一缕蓝火在她掌心升起。
“以魂感引气火，可成引灯。
照魂行道，避魍魉。”
她把蓝火递给李昂，他手一伸，指尖微烫，那火竟乖巧地附着。
他凑近破灯台，一点即燃。
火苗幽蓝，摇曳间照亮半间老屋。
阴影退避，墙上浮现一串模糊小脚印，一首延伸到天井角落。
赵媚脸色骤变，轻声低语：“有异物入宅。”
“什么东西？”
她盯着门外夜色，眸中寒光一闪：“非人非鬼，魍之一种。
妾伤未愈，暂且难敌。”
李昂握紧拳头：“你不是很厉害吗？”
“君以为妾为何困井三百年？”
她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与痛楚，“妾身冤魂三百载，借君血立道，再讨公道。”
话音未落，井水再次泛起涟漪。
李昂眯起眼，那幽蓝的灯火，突然摇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