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场剖白,消弭隔阂
沈砚从酒气中惊醒时,窗外映着诡异的红光。
他踉跄着推开雕花窗棂,只见林家大宅的飞檐正吞吐着赤焰,火星子借着夜风蹦到对面的百年香樟上,将夜空染成血珊瑚的颜色。
"栖儿!
"他赤足冲出门去,廊下悬挂的走马灯被撞得东倒西歪。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醉梦里看见这幕——林栖在火海中呼救,而他始终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手脚。
此刻掌心被门环烫起水泡,反倒让他清醒得发疼。
火场外围挤满了救火的街坊,水桶传递的哗啦声中,沈砚听见林家老管家的哭嚎:"二小姐还在绣楼!
"他发狠咬向舌尖,腥甜在口腔炸开。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看着林栖被拖出沈府,她白色裙裾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迹,像极了此刻火场中扭曲的火舌。
"让开!
"沈砚抄起水龙,将冷水泼向缠身的火舌。
绣楼的雕花木门己经烧得通红,门楣上"蕙质兰心"的匾额轰然坠落。
他用浸湿的衣袖裹住手臂,踹开门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灰烬扑面而来,几乎将他掀翻在地。
"栖儿!
栖儿!
"他在呛人的烟雾中摸索,梁上的雕花不断剥落,砸在地上溅起火星。
东厢房的雕花拔步床己经烧得只剩骨架,床上的百子千孙被正在蜷曲成焦黑的蝴蝶。
当他在妆台前发现缩成一团的身影时,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林栖用身体护住妆奁,青丝己被燎去大半,手中紧攥着半片玉佩。
"砚郎......"林栖咳出黑血,苍白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我就知道......你会来......"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他焦黑的衣襟,那里还绣着三年前她偷偷缝上的并蒂莲。
沈砚将她拦腰抱起时,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踉跄着冲向唯一的出路,怀中的人儿轻得像是一片随时会被火焰吞噬的蝶翼。
穿过月洞门时,他瞥见影壁上"家和万事兴"的砖雕正在剥落,那是林父去年新刻的,说是要给女儿的嫁妆添彩头。
暴雨在逃出火场的瞬间倾盆而下,沈砚跪在泥泞中,将林栖放在尚未烧尽的芭蕉叶上。
她的睫毛被烟灰染成黑色,却固执地睁着,仿佛生怕一闭眼就会错过什么。
"傻丫头,"沈砚颤抖着擦去她唇角的血迹,"不是说......要等我考取功名来提亲么......"他的声音被雨声撕扯得支离破碎,三年前在苏堤放生锦鲤时,她也是这样固执地看着他,说要等他金榜题名那日,在西湖放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河灯。
林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她艰难地抬起手,将半片玉佩塞进他掌心:"......王大人......要抢......"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沈砚望着那片在雨中泛着温润光泽的玉佩,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母亲临终前将玉佩掰成两半:"日后若遇真心人,以此为凭。
""栖儿,我错了。
"沈砚将玉佩按在胸口,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我该信你的......该信我们的......"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血渍,三年来的悔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那些在沈府祠堂罚跪的日夜,他无数次对着玉佩刻下她的名字;那些借酒消愁的夜晚,他总看见她在西湖边撑着油纸伞,衣袂被夜风吹得翻飞如蝶。
雨幕中,沈砚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将林栖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全部渡给她。
远处传来救火的铜锣声,他却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微弱的心跳。
当晨光刺破云层时,他发现林栖的睫毛在轻轻颤动,掌心的玉佩不知何时与她手中的半片合二为一,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砚郎......"林栖睁开眼,眼中映着他憔悴的面容,"我......以为......""嘘,"沈砚用指尖堵住她的唇,"以后不许说傻话。
"他扶她坐起,看着被雨水浇灭的火场废墟,忽然轻笑出声,"你看,这火倒是烧得干净。
"林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废墟中一棵被烧焦的杏树正在抽出新芽,嫩黄的叶芽在晨露中微微颤动。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沈砚在信中写:"愿来世化作并蒂莲,生与君同根,死与君同尘。
""砚郎,"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急促的心跳逐渐平稳,"我们......重新开始吧。
"沈砚紧紧握住她的手,望着天际初现的霞光:"好,重新开始。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他低头看着掌心相合的玉佩,仿佛看见他们缠绕三生的情丝,在这场大火中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