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同志突然一叉腰,"哎,埋了吧。
" 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斜眼瞥我,"老子现在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你一个丫头片子,好意思让我陪你在这荒郊野岭埋尸首?
"我捂着胸口,一脸悲愤:"老沈同志!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留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儿,跟个死透了的合欢宗掌门大眼瞪小眼?
合适吗?!
"老沈同志甩了甩他那条被捏得青紫的手腕,冷笑一声:"合适,怎么不合适?
就咱俩这关系,简首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 他眯起眼,"要不是老子现在手疼,我真想抽你一巴掌,那才叫真正的合适。
"我捂着受伤的心灵,低头看向地上那位被雷劈得焦黑、面目全非的掌门师兄,幽幽叹了口气:"哎,孽缘啊……你我之间,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我冲老沈同志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老沈同志也不含糊,"呸!
" 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得像是在演什么苦情戏。
我盯着地上那滩唾沫,又看了看老沈同志越走越远、头也不回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世道,真是让人绝望啊。
我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最后的体面。
可眼前这具尸体,该往哪儿埋呢?
我左右张望,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风水宝地?
低头瞥见脚下西米深的沟壑,我咬了咬唇,含泪望向掌门师兄那张焦黑的脸:"师兄...你两次为我赴死,小女子无以为报..." 我哽咽了一下,"不如...就这儿吧!
"说罢,我抬起绣花鞋,轻轻一踹——"扑通!
"尸体滚落沟底,溅起一片尘土。
沟里的青蛙被惊得"呱呱"乱跳,此起彼伏的蛙鸣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我仰头望天,本想吟诗一首,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 刚说完就觉不对,赶紧闭了嘴。
听着满沟的蛙声,我不禁又叹:"你若真是我的青蛙王子...该多好啊。
"转身离去时,瞥见田间忙碌的蛤蟆、草丛间蹦跳的青蛙,我轻声道:"罢了...就让公子的尸身,来滋养这乡野间的小生灵吧。
" 微风拂过,我理了理鬓发,"这也算是...一场功德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胸口,试图压下那翻涌的酸涩。
夜风微凉,我望着沟底那具焦黑的尸体,忽然捏起兰花指,凄凄切切地唱道:"可怜我~半夜三更~为情郎寻葬处~好一个凄凄惨惨~" 尾音还学着戏台上的青衣颤了颤。
是啊,我从小就不敢看电视剧。
老沈同志怕我——怕我看上哪个男主角,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克死了。
于是我只能偷偷听戏,黄梅戏的婉转,豫剧的铿锵,梆子的激越...这些声音藏在被窝里,混着心跳,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当然,绝不能让老沈同志发现。
他要是撞见,二话不说就会甩我两巴掌,美其名曰"长长记性"。
呵,他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
不过是怕——怕我从他身上嗅到一丝父爱的味道,怕我克死他罢了。
我掰着手指细数:六千多个日日夜夜,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一记窝心脚,五千个响亮耳光,三百多顿饥肠辘辘...还有那两千三百个脑瓜崩,弹得我额头现在摸上去都凹凸不平。
对了,还有一毛钱——对,就一毛钱!
那年我发烧,他难得良心发现丢给我买药,结果半路又反悔追着要了回去。
这些账,一笔一笔,都在我心里刻着血印子呢。
老沈同志啊...你以为,我会忘?
我轻轻摩挲着袖中暗藏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没想到吧,我还有匕首。
我他妈也没想到,一出家门就捡了一把。
这都是天意,老沈同志对我的残暴行为连天都看不下去了。
"老沈同志啊老沈同志..." 夜风将我的低语卷进黑暗里,"等我这双翅膀长硬了,你就会明白——" 指尖划过锋利的刀刃,"你犯的最大错误,不是被我克死...""而是让我活到能亲手宰了你的这天。
"忽然悲从中来,我仰天长叹,随即又痴痴笑了起来,捏着嗓子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老沈头杀~"念罢还学着戏台上的花旦,甩袖、转身、扭胯,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独自跳起一支死亡的圆舞。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我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绣花鞋踩着枯叶,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突然——前方隐约浮现一道人影,幽幽地发着微光。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脚步顿住。
"这...这黑灯瞎火的..." 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带。
那影子竟向我飘来!
"妈呀!
" 我吓得一***跌坐在地,枯枝扎进掌心也顾不上疼。
只见一道白影"呼"地掠到眼前——月光下,那张惨白的脸缓缓俯低...焦黑的皮肤,爆裂的眼眶,还有挂在嘴角的、未干的血迹。
"掌...掌门师兄?!
" 我声音抖得不成调,"您...您不是刚死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