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库铁门
老人手背上布满细密的针孔，苏晴正用碘伏棉签轻轻擦拭新扎的留置针，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片随时会碎的玻璃。
阳台传来敲击声，穿蓝色工装的老杨隔着玻璃举起万用表，袖口三道新鲜的抓痕格外刺眼 —— 那是今早去 19 栋检修电路时，被失控的感染者挠出来的。
"周明把车库电闸拉了。
" 老杨进门就掀开安全帽，秃顶的额头沁着汗珠，从工具包掏出半卷电线，"1-10 栋全断电，电梯停了，地下室水泵也没法用。
幸亏去年偷偷改了顶楼太阳能板的线路，23 栋还能撑会儿。
"对讲机的电流声从老杨口袋里漏出来，频道 8 里周明的声音带着不耐："交不出粮食就滚去 11 栋！
老子的车库不是慈善堂！
" 陈昭盯着老人工装口袋里露出的对讲机，突然扯下白大褂："我去试试。
"地下车库的铁门半开着，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用橡胶棍敲打居民的行李箱："羽绒服算两件物资，罐头超过五罐充公！
" 穿校服的女孩攥着一袋挂面往后退，行李箱里半瓶碘伏刚露出来，就被保安一把抢走："医疗用品归车库统一管！
""我是 23 栋的陈昭。
" 陈昭递出社区医生工作证，金属门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周明从阴影里走出，领口别着枚生锈的物业徽章，"听说您在组织防护？
"周明上下打量他："医生啊，正好，车库里有几个发烧的 —— 看完交二十斤粮食，算保护费。
""保护费？
" 陈昭扫过墙角堆成小山的矿泉水，"您控制着地下水泵，又收粮又收药，居民喝口水都得拿命换？
"周明突然贴近他，身上混着烟味和铁锈味："外面躺了二十多具尸体，那些玩意儿会吸光人喉咙里的氧气。
王德福为啥敢卖高价？
就因为老子的人在给他守后门！
" 他掏出对讲机按了两下，频道里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15 栋负一层发现感染者！
"陈昭后退半步，看见铁门内侧焊着简易铁皮挡板，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 —— 不是血，是混着铁锈的污水。
周明的手指敲了敲铁门："想活命就守规矩，要么把你爸送来当人质，要么..." 他忽然盯着陈昭的口袋笑了，"你白大褂里的黄连素，算两斤米怎么样？
"太阳能板在天台投下长长的影子，陈昭蹲在老杨身边，看他用胶布固定被风吹松的接线。
远处便利店的卷帘门开了条缝，王德福的老婆正给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称重巧克力，电子秤的荧光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周明把地下三层的消防水箱抽干了。
" 老杨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从工具包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分成小份的盐和味精，"我老伴儿早囤了这些，说万一打仗能换命 —— 没想到真用上了。
"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
11 栋的孕妇扶着腰站在车库铁门前，保安指着她隆起的肚子："孕妇消耗双倍物资，要么交两袋奶粉，要么去天台自生自灭！
" 孕妇突然蹲下，羊水顺着裤腿流到地上，保安却退后两步："别装死，我们不管接生！
"陈昭抓起急救箱就往楼下冲，苏晴己经抱着产褥垫跑在前面。
他们在楼梯拐角遇见跌跌撞撞的孕妇，她嘴唇紫得发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响声。
"是羊水栓塞。
" 陈昭摸她的颈动脉，比父亲的还要微弱，"必须马上吸氧！
" 苏晴撕开产褥垫，剪刀剪开孕妇的裤子，血水混着羊水浸透地面。
孕妇突然抓住陈昭的手腕，指甲缝里卡着便利店的价签："王... 王老板说... 吃了他的药... 孩子能活..."天台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声，老杨的吼声混着电流声："陈医生！
周明的人在拆太阳能板！
" 陈昭抬头，看见三个保安正用梯子爬上顶楼，其中一个举着扳手砸向接线盒。
"带她去 302！
" 他把急救箱塞给苏晴，转身冲向消防通道。
顶楼铁门被反锁，踹了三脚才撞开，正看见保安剪断最后一根电线，太阳能灯的红光瞬间熄灭。
"周明让收公共设施。
" 带头的保安晃了晃扳手，"你们天台派想搞独立？
" 陈昭盯着他胸前的工牌 —— 原是小区绿化员，上个月还帮父亲搬过花盆。
"把扳手放下。
" 他尽量平稳声音，"你母亲的降压药，还在我家冰箱里放着。
"保安的手顿了顿，扳手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远处便利店传来枪响，王德福的叫嚷混着丧尸的嘶鸣："老子花钱雇你们，是让你们看着丧尸抢货？！
" 保安们对视一眼，顺着梯子往下爬，临走前踹倒了备用蓄电池。
陈昭捡起断掉的电线，发现绝缘层里缠着半张宣传单 —— 和军方扔下的一样，落款日期被改成 "2025.3.12"，比实际封控早了三天。
应急灯在客厅投下摇晃的光影，陈昭给父亲测肛温：39.2℃，比上午降了 0.5℃。
苏晴坐在飘窗边，用手术刀把毛巾切成条，浸过稀释的碘伏后挂在窗前，权当简易空气过滤帘。
"孕妇没保住。
"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水的纸，"孩子才七个月，脐带绕颈三圈..." 陈昭看见她指尖在发抖，袖口血渍发黑，和父亲病历本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楼下铁门关闭的巨响传来，车库方向亮起应急灯，周明正在给保安分发钢管。
便利店的灯也亮了，王德福的身影在卷帘门上晃动，往玻璃上贴新价目表：青霉素注射液 = 500 元 / 支 或 黄金戒指一枚。
老杨抱着台老式收音机敲门进来："调频 102.7，刚才收到杂音，说感染者瞳孔在强光下会收缩。
" 他转动旋钮，电流声中突然冒出断断续续的句子："... 强光... 抑制氧气代谢..."陈昭抓起望远镜对准 15 栋废墟，月光下几个感染者围着抛锚的电动车，喉咙发出 "嗬嗬" 声。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过去，为首的感染者猛地转身，灰白色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身体颤抖得像被灼伤的飞蛾。
"有效！
" 苏晴抓住他的手腕，"它们视觉神经对强光敏感，冻土病毒可能适应极夜环境！
" 陈昭想起父亲工作证上的 "北极冻土研究基地"，突然明白强光为何是致命弱点。
收音机突然尖锐啸叫，换成男人的声音："这里是 H 市应急指挥中心 ——" 话没说完就被切断，只剩忙音。
老杨拍了拍收音机："信号***扰了，肯定是车库的屏蔽器。
"父亲在睡梦中呓语："小昭... 别让他们打开储罐... 冻土下面... 有会呼吸的冰..." 陈昭摸了摸老人后颈的皮疹，发现那些凸起竟排列成雪花形状，和老太太咳出的血痂一模一样。
便利店方向传来玻璃破碎声，业主群有人发视频：穿灰衬衫的老人趴在便利店门口，王德福的老婆用高压水枪冲地面，血水混着泡沫流进排水沟。
周明的对讲机频道突然清晰："王老板，您这卫生状况... 污水处理站租给我？
" 王德福的笑声谄媚："周哥说笑了，明天送您两箱二锅头..."陈昭关掉手机，在笔记本上写下：3 月 15 日 生存日志噬氧者弱点：强光 5 米内可抑制其氧气代谢周明控制车库电力水源，王德福垄断药品食物，形成资源壁垒父亲出现雪花状皮疹，与首例感染者症状同步军方传单日期被篡改，病毒或通过提前投放的滤芯传播窗外，阿 Ken 的电动车队从西围墙缺口返回，车把强光手电划破夜色，照见车筐里零星的药品，和后座上那个被丧尸抓烂半边脸却还在喘气的同伴。
车库铁门重重关闭，切断了最后一丝人声。
陈昭摸了摸口袋里的黄连素，想起周明盯着他口袋的眼神 —— 那不是贪婪，而是上位者对异己的审视。
父亲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时断时续，后颈的雪花状皮疹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光，像某种古老的印记，正在皮肤下慢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