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梅竹马时2
萧云瑶规规矩矩地跟在母亲身后，向楚夫人行礼问安。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杏色绣海棠的襦裙，发间簪着珍珠步摇，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可那双滴溜溜转的丹凤眼却出卖了她——这孩子根本坐不住。
“云瑶给夫人请安。”
她像模像样地福了福身，眼睛却忍不住往窗外瞟。
楚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郡主不必多礼，去和小姐妹们玩吧。”
云瑶如蒙大赦，刚要溜走，却被睿王妃一把按住：“瑶儿，今日是来做客的，不可胡闹。”
“母亲——”云瑶拖长了音调撒娇，“我想去园子里看看。”
楚夫人见状，温声道：“不如让丫鬟带郡主去赏花？
府上的海棠开得正好。”
云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将军府的后花园比睿王府的大得多，云瑶跟着引路的丫鬟穿过回廊，忽然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
那琴音泠泠如泉水，却又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像是边关的风裹着雪粒刮过耳畔。
“谁在弹琴？”
她停下脚步问。
丫鬟恭敬道：“回郡主，是大公子在院子里练琴。”
楚明澜？
云瑶眼珠一转，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我、我肚子疼！
要去更衣！”
丫鬟慌了神：“奴婢带郡主去净室……”“不用不用！”
云瑶摆摆手，“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
说完，她提着裙摆一溜烟跑了，根本不给丫鬟反应的机会。
琴声是从一处僻静的小院传来的。
云瑶趴在月亮门边，偷偷往里瞧——楚明澜端坐在梧桐树下，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眉目低垂，神色专注。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发间一根白玉簪，整个人清冷得像一幅水墨画。
云瑶看得入神，一不小心踩断了脚下的树枝。
“咔嚓——”琴声戛然而止。
楚明澜抬眸，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躲在门后的她。
“郡主？”
他微微蹙眉，起身行礼，“您怎么在这儿？”
云瑶见躲不过，干脆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我听见琴声，过来看看。”
她凑到琴案前，好奇地摸了摸琴弦，“你弹得真好听，能教我吗？”
楚明澜沉默了一瞬，道：“郡主若想学琴，可请府上的琴师教。”
“可我就想跟你学！”
云瑶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广陵散》。”
“哇！
就是那个刺客报仇的曲子？”
云瑶兴奋地拍手，“我听太傅讲过！
你再弹一遍好不好？”
楚明澜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坐回了琴前。
琴音再起，云瑶托着腮坐在一旁，听得入迷。
一曲终了，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能教我弹开头那段吗？
就‘铮——’的那声！”
楚明澜摇头：“郡主初学，当从基础指法开始。”
“那多没意思！”
云瑶撇嘴，“你就教我弹一小段嘛！”
“不可。”
“为什么？”
“琴道如兵道，根基不稳，终难大成。”
云瑶气鼓鼓地瞪他：“你怎么跟我父王一样，动不动就讲大道理！”
楚明澜没接话，只将琴轻轻推向她：“郡主若真想学，便从‘挑’‘勾’二法开始。”
云瑶不情不愿地伸手，却被他轻轻拦住。
“指甲太长。”
他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剪，“臣替郡主修剪。”
“啊？
弹琴还要剪指甲？”
云瑶瞪大眼睛，“那多丑！”
楚明澜抬眼看她：“郡主若不剪，便学不了。”
云瑶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伸出小手：“……那你剪好看点。”
楚明澜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低头替她修剪指甲。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皮肤，凉得像玉。
“明澜哥哥，”云瑶忽然问，“你每天都练琴吗？”
“嗯。”
“那你不出去玩吗？”
“偶尔。”
“你弟弟呢？
他怎么不陪你？”
楚明澜顿了顿：“明翊性子活泼，坐不住。”
云瑶深有同感地点头：“我也坐不住！
太傅讲课的时候，我总想溜出去玩儿。”
楚明澜抬眸看她一眼：“郡主该好好听讲。”
“你怎么又教训人！”
云瑶嘟囔，“我父王都没你管得多……”楚明澜没再接话，剪完指甲后，开始教她最基本的指法。
云瑶学得心不在焉，手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弄，发出刺耳的噪音。
“不对。”
楚明澜皱眉，“手腕要放松，指尖发力。”
他伸手调整她的姿势，掌心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云瑶忽然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别动。”
楚明澜语气严肃，“认真些。”
云瑶撇撇嘴，勉强按他教的弹了几下，又没了耐心：“哎呀，这个好难！
我不想学了！”
楚明澜收回手，淡淡道：“那便不学。”
云瑶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放弃了。
她本来还指望他再哄她两句呢！
正郁闷着，院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红衣小男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哥！
娘让你去前厅！”
楚明翊，楚家的小公子，今年刚满五岁，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像极了楚夫人。
他跑得满头是汗，看见云瑶时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
“郡主？”
“阿翊，”云瑶笑眯眯地问，“你哥平时在家也这么闷吗？”
楚明翊用力点头：“他可无聊了！
整天不是读书就是弹琴，都不陪我玩儿！”
楚明澜轻咳一声：“明翊，不得无礼。”
“略略略！”
楚明翊冲兄长做了个鬼脸，转头拉住云瑶的手，“郡主姐姐，我带你去后院看小马驹！
我爹刚从边关带回来的！”
云瑶眼睛一亮：“真的？
快带我去！”
她起身就要跟楚明翊跑，却被楚明澜一把扣住手腕。
“郡主，”他声音微沉，“您该回前厅了。”
云瑶挣了挣，没挣开，不满道：“我就去看一眼！”
“不行。”
“为什么？”
“不合规矩。”
云瑶气得跺脚：“你怎么这么讨厌！”
楚明澜松开手，神色依旧平静：“臣送郡主回去。”
楚明翊见状，眼珠一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蚱蜢塞给云瑶：“郡主姐姐，这个送你！
下次再来玩儿！”
云瑶接过蚱蜢，心情总算好了些。
她冲楚明翊甜甜一笑：“谢谢阿翊！”
转头瞪了楚明澜一眼：“哼！”
——回前厅的路上，云瑶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
楚明澜走在她身后半步，始终沉默。
“明澜哥哥，”她忽然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讨厌我？”
楚明澜一怔：“……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和阿翊玩？”
“男女有别，郡主当谨守礼数。”
云瑶翻了个白眼：“我才六岁！
阿翊才五岁！
哪来的男女有别？”
楚明澜抿了抿唇，没说话。
云瑶忽然凑近他，小声道：“你是不是怕我把阿翊带坏了？”
楚明澜垂眸看她，忽然伸手摘下了她发间的一片梧桐叶：“郡主多虑了。”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鬓角，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云瑶愣了一瞬，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
“我、我回去了！”
她慌忙转身，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讨厌鬼！”
楚明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唇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