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幽暗药柜与染血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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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入口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墨汁,带着冰冷和***的气息,瞬间将林默吞没。

外界的风声被厚重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属门框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那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

不,那绝不是婴儿!

经历过巨鼠的袭击,林默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

这声音更尖细、更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断断续续,时远时近,像是在空旷的废墟深处游荡的怨灵,又像是某种未知掠食者发出的诱饵信号。

他背靠着冰冷、布满灰尘和可疑粘液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肺叶都像被砂纸摩擦,带着血腥味和内脏的钝痛。

左臂断骨强行对接带来的剧痛如同电流般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

右手紧握的消防斧,斧柄上沾染着自己虎口崩裂的血迹和巨鼠暗紫色的粘液,冰冷粘腻。

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那股强行催动“永恒之血”后的巨大空虚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吞噬着他仅存的体力。

寒冷,深入骨髓的寒冷,正试图将他最后的意识也冻结。

但他不能倒下。

林汐还在等他。

那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就维系在他能否带回救命的药物上。

他强撑着,集中精神,试图再次调动那种冰冷的、洞悉血液的感知力。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和针扎般的头痛。

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彻底死机的机器,那股力量陷入了沉寂,只留下沉重的疲惫和身体各处传来的、被强行透支后的尖锐警报。

“该死……” 林默低声咒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五感了。

他侧耳倾听。

除了那诡异的“啼哭”声,还有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刮擦着地面或货架,在超市深处此起彼伏。

是老鼠?

还是更小的、更麻烦的东西?

他不敢深想。

血月的光线在这里几乎消失殆尽。

他摸索着,从背包侧袋(一个用防水布缝制的简陋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用破布条和几节从废弃汽车里拆下来的干电池、一个微型灯泡粗陋连接起来的简易手电。

按下开关,一道昏黄、微弱、仅仅能照亮前方一两米的光柱颤抖着刺破黑暗。

光柱扫过之处,是如同末日坟场般的景象。

倒塌的货架如同巨兽的骸骨,横七竖八地堆叠、扭曲。

各种商品散落一地,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或被暗源粒子侵蚀得面目全非。

冻结的污渍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烂、化学药剂泄露以及浓郁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几具冻僵的尸体被掩埋在杂物下,姿势扭曲,脸上凝固着惊恐或绝望。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药品区……在超市最深处!

他必须穿过这片危险的迷宫。

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将简易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持斧,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玻璃、变形的罐头和冻结的粘液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却如同惊雷。

那诡异的“啼哭”声似乎更清晰了些,方向飘忽不定。

绕过一堆倒塌的零食货架,光柱扫过前方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生鲜区。

巨大的冰柜早己停止运转,里面冻结着黑乎乎、膨胀变形、长满诡异菌丝的不明物体,散发着恶臭。

地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半透明的粘液,踩上去发出“噗叽”声。

突然!

“吱吱吱——!”

刺耳的、密集的尖叫声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昏黄的光柱边缘,无数道细小的、速度极快的黑影如同喷发的黑色泉水,从倒塌的货架底部、从破碎的冰柜缝隙、从天花板的通风口疯狂涌出!

是辐射蟑螂!

但它们的体型比灾前放大了数倍,每一只都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甲壳呈现出油亮的深褐色,边缘锋利如刀片,六条覆盖着倒刺的长腿高速移动。

最骇人的是它们三角形的头部和不断开合的口器,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显然具有极强的啃噬能力!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朝着林默这个唯一的活物和光源疯狂扑来!

数量太多了!

林默头皮瞬间炸开!

一只两只不可怕,但眼前这如同黑色地毯般涌来的虫潮,足以在几秒钟内将一头牛啃成白骨!

他之前遭遇过小股辐射蟑螂,深知其恐怖!

它们不惧死亡,口器能轻易咬穿皮革!

跑!

必须跑!

林默转身就想后退,但脚下一滑——踩中了生鲜区地面的粘液!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噗通!”

他重重摔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简易手电脱手飞出,滚落几米远,昏黄的光柱无助地摇晃着,映照出如同黑色洪流般逼近的虫潮!

几只冲在最前面的巨蟑螂己经跃起,锋利的口器对准了他的脸和脖颈!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他甚至能闻到虫群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霉变和酸腐的浓烈气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嗤!

嗤!”

三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三道银色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射入了扑向林默面门的三只巨蟑螂头部!

“噗!

噗!

噗!”

三只巨蟑螂如同被无形的针钉住,瞬间僵首,然后“啪嗒”几声掉落在林默眼前,细长的腿还在微微抽搐,头部被完全贯穿!

紧接着,一个清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虫群的嘶鸣:“不想变骨头架子就闭嘴!

滚到左边货架后面去!

快!”

林默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声音的来源和意图!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朝着声音指示的方向——左侧一排相对完好的货架后面拼命翻滚!

就在他滚进货架阴影的刹那!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伴随着刺目的火光和灼热的气浪猛地席卷开来!

一个拳头大小的、冒着烟的黑色物体被精准地扔进了汹涌扑来的虫潮中心!

剧烈的爆炸!

火焰如同愤怒的莲花般瞬间绽放!

冲击波将密集的虫群狠狠掀飞!

焦糊的恶臭和蛋白质燃烧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

无数巨蟑螂在火光中化为焦炭或断肢残骸!

是土制燃烧瓶!

爆炸的余波震得货架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林默蜷缩在货架后,灼热的气浪擦身而过,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惊魂未定,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火光迅速黯淡下去,但超市深处似乎暂时安静了。

虫群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打懵了,幸存的巨蟑螂发出惊恐的嘶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在倒塌的货架和黑暗的角落里。

昏黄的手电光柱被人捡起,光线稳定下来,朝着林默藏身的货架扫来。

林默警惕地握紧了斧头,从货架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光柱中,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身材高挑而矫健,即使在厚厚的、沾满污迹和油渍的深色御寒衣物包裹下,也能看出其动作的敏捷。

她脸上蒙着一块深色的、只露出眼睛的三角巾,头戴一顶同样沾满灰尘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

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明亮,如同在黑暗中狩猎的鹰隼,正冷冷地审视着林默。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寒光的短刀,刀身狭长,带着细微的血槽。

而她的左手,正灵活地把玩着三枚薄如柳叶、刃口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飞刀。

刚才救下林默的,正是这三枚致命的飞刀和那个精准投掷的燃烧瓶。

“菜鸟?”

女人的声音透过面巾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审视,“一个人敢闯‘黑寡妇’的巢穴外围?

嫌命长?”

林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把玩的飞刀,以及她腰间挂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用厚实帆布缝制的斜挎包。

那包的形状……很像医用急救包!

而且,她刚才展现出的精准、狠辣和装备(燃烧瓶、飞刀),绝不是普通幸存者!

“药……” 林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你有药?

抗生素?”

女人的动作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在林默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那扭曲变形、被鲜血浸透的左臂衣袖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更多的是冷漠。

“有又如何?”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废土的规矩,想要,拿命换,或者拿等值的东西换。

你看起来,两样都没有。”

她显然把林默当成了误入此地的、毫无价值的菜鸟。

刚才出手,或许只是顺手,或许是不想一个活人引来更大的麻烦,但绝无善意。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对方很强,而且戒备心极重。

硬抢?

以他现在的状态,毫无胜算。

求情?

在废土,怜悯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我有……” 林默咬了咬牙,目光扫向那只被自己用异能杀死的、躺在超市入口附近的巨大辐射鼠尸体方向,“入口外面…有一只刚死的‘坦克’(废土上对大型辐射鼠的称呼),体型很大,够你吃很久,或者…它的皮、牙,应该值点东西。”

“坦克?”

女人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带着明显的怀疑。

她很清楚一只“坦克”级的辐射鼠意味着什么,那绝不是眼前这个连站都站不稳、武器简陋的菜鸟能独自解决的。

“你杀的?”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运气。”

林默避重就轻,他不可能暴露自己刚觉醒的异能,那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一点,“它追我,撞塌了东西,被砸中了要害。”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在废土,离奇死亡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女人沉默了几秒,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林默刺穿。

她似乎在权衡利弊。

一只“坦克”的尸体,确实是一笔不错的资源,尤其是新鲜的。

而眼前这个菜鸟,看起来油水也不多,榨不出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此行的目标还没完成,不想节外生枝。

“带路。”

她终于冷冷开口,手中的飞刀停止了转动,但依旧捏在指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别耍花样。

否则,我不介意多一具喂虫子的尸体。”

林默松了一口气,但心弦依旧紧绷。

与虎谋皮。

他挣扎着站起身,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简易手电,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朝着入口方向挪动。

女人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只有她腰间偶尔传来的金属轻微碰撞声,提醒着她的存在。

两人沉默地穿过狼藉的超市前区,重新回到入口附近。

血月暗淡的红光勉强透了进来,照亮了那具庞大的、正在快速冻结的巨鼠尸体。

暗紫色的血液在它身下凝结成一大片冰坨,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女人走到巨鼠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着。

她的目光扫过巨鼠被捏爆的胸腔破口,那断口边缘极其不自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没有任何武器切割或重击的痕迹。

她又看了看林默那狼狈的样子和他简陋的斧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疑。

这绝不是被砸死的!

这伤口……太诡异了!

她猛地抬头,鹰隼般的目光再次锁定林默,比之前更加锐利,带着一丝探究和深深的警惕:“你干的?

怎么做到的?”

林默心头一紧。

果然瞒不过经验丰富的人!

“不知道,”他装作茫然和虚弱地摇头,努力表现出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疲惫,“它扑过来……突然就……炸开了……可能是它自己有病?”

这个解释更扯淡,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装傻。

女人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看透。

林默能感觉到那目光带来的压力,后背渗出了冷汗。

最终,女人似乎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虑,或者说,觉得眼前这个虚弱的菜鸟暂时构不成威胁。

她从腰间解下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急救包,动作麻利地打开,借着血月的微光,林默看到了里面塞得满满的药品!

各种包装的抗生素、消炎药、止痛片、绷带……女人从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两板铝箔包装的药片和一管软膏,随手扔给林默。

“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广谱抗生素。

百多邦,外敷消炎。”

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够换你这只‘病鼠’了。”

林默手忙脚乱地接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虽然不多,但这是林汐的希望!

他紧紧攥着药,指节发白,看向女人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但更多的是警惕和忌惮。

“我叫苏瑾。”

女人突然开口,报出了名字,但眼神依旧冰冷,“记住,菜鸟,你欠我一条命。

这药,只是利息。”

她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未来的索求。

她不再看林默,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剥皮刀,动作熟练地开始处理那只巨大的辐射鼠尸体。

显然,她不打算立刻离开,或者说,她的目标,可能还在超市深处。

林默看着手中的药,又看了看那个在血月微光下沉默而高效地处理猎物的女人——苏瑾。

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依旧疼痛,但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

药拿到了,但更大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个叫苏瑾的危险女人,还有她提到的“黑寡妇的巢穴”……这超市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把药送回去!

林默最后看了一眼苏瑾和那庞大的鼠尸,不再犹豫,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地重新没入超市外那永恒的黑暗与寒风之中。

身后,苏瑾剥皮的动作微微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在超市更深邃的黑暗里,那诡异的、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嘶鸣声,似乎又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