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乡
胤国现任皇帝贞平帝萧炯,是杀了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囚禁了先帝逼其禅位登上的皇位。
不过这位最后盖棺是病逝但实际死法有待商榷的先帝并不值得怜悯,他在位期间苛待臣民、囚禁儿子,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因果报应。
萧炯登位后改元“贞平”,于朝他善待功臣,又极为知人善任;于民他是个仁德的好皇帝,各种利民仁政让胤国百姓从先帝的苛政高压中走了出来;于家他专情发妻,成婚以来从未纳过任何妃妾,且极尊重傅皇后,下诏傅后与他并尊共治。
贞平帝登位三十年来胤国在他和傅后治下一举成为三国中国力最鼎盛者,另外的熙、乾两国臣民不乏有感叹“别人家皇帝”的叹息。
“诏褚景觐见——”洪全的声音从玉阶上传来,褚景垂目跟着进了殿。
褚景叩拜道:“草民褚景叩见二圣。”
胤国二圣同尊,拜礼时皆并称“二圣”。
“起来吧,赐座。”
贞平帝说。
褚景依着指引坐下,傅后见他行止,叹了一句:“好俊雅的孩子。”
“确实好相貌,好气度。”
贞平帝问,“不知公子出身何处啊?”
褚景起身回话:“草民母亲是熙国前任大医正谢霜,父亲为熙国侠客褚临,十岁时外祖谢相因被光德帝猜忌,承州谢氏遭灭族,母亲受牵连遭戮,父亲拼死将我救出,伤重逝世前将我托付于友人,此后草民跟着前辈西方游历,八年前创立了山河盟。”
褚景从怀中掏出一枚玉质印章呈上去,说:“此为家母印信。”
贞平帝从洪全手中接过,见那印上刻着“大医正谢霜印”。
众人在心中暗暗叹息,熙国前任大医正谢霜,是位心怀天下的医者,极受敬重的女中豪杰,其家族承州谢氏人才辈出,谢霜之父谢亭为相执政期间清正廉明、克己奉公,是位可流芳百世的贤相,却可惜遭熙国光德帝猜忌,屠了承州谢氏满门。
褚景的父亲褚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之士,人称“同光先生”。
贞平帝将那印章还给了褚景,说:“公子受苦了。”
褚景将印章仔细放回怀中,看着御案上的***说道:“熙国承州的通济堰自谢氏灭族后,连续十五年的岁修款项都遭了大半***,通济堰表面执行岁修掩人耳目,实则因连年岁修怠惰致使积年雨季时堰堤出现的缺口都未及时修复,通济堰表面无恙实则己是岌岌可危,今年雨季前若不及时修复,堰毁人亡近在眼前,通济堰一旦崩溃,承州六郡都会遭受水灾,水工郑斯冒死写下***陈明原委,这***通过山河盟到了草民手中。”
“承州六郡毗邻胤国东境,二圣素有一统天下之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草民恳请胤国出兵收承州六郡,在今年雨季前抢修通济堰,免六郡百姓一场灾祸。”
褚景再次叩首下拜,“修堰款项全由山河盟担负,此后山河盟愿为胤国赴汤蹈火。”
天下三分,统一天下胤国筹谋己久,乾国毕竟在南方隔了条楚江,可熙国却在胤国正东,与胤国的大半国土同在北方,要统一天下首要就是灭熙国先统一整个北方。
这些年来熙国皇帝暴戾多疑致使君臣离心,奸臣相斗大肆贪婪,胤国对熙国出兵不过朝夕之间,区别只在于先从哪里撕开口子,熙国的承州六郡临近胤国东境,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先打下承州,进可攻退可守,是极好的行军选择。
如今又有通济堰的事情送上门来,简首天赐良机。
贞平帝夫妇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策的答案,二人又将目光投向下首的太子、三公等人,众人眼神交汇间也都确认了答案。
“臣以为可行。”
太子萧清率先出了声。
“臣附议。”
太子妃周黎、太子夫妇十二岁的女儿萧溯和座上三公都出声附和。
只有魏焕没有动作。
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魏焕,褚景明知这对胤国而言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魏焕没有理由反对,可他的手心还是微微收紧看着她,魏焕迎着褚景的目光,说:“山河盟中所有名录上交查证,如何运作以及各处势力如何勾连都要为胤国所知,褚公子可同意?”
褚景回答:“君侯要查的各类册录今夜就会送到靖侯府,君侯想问什么,草民知无不言。”
魏焕转向贞平帝夫妇:“臣请领朔野三军出征承州,工部水部司主事宋明随行勘察水利情况,雨季易生疫病,请太医院清疫司主事吴溪备药随行,另命东境扈州刺史孙安待命。”
魏焕的请示是将收城、修堰、防疫、赈灾都考虑进去了,褚景素知她才思敏捷又深谙朝政,可现下亲眼所见她论政,又觉出另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贞平帝点头:“准奏。”
傅后道:“褚公子现下还不宜在朝中授官,就先在靖侯府做个客卿吧。”
褚景的山河盟毕竟暗里做的是间客,若是公然授官反而不便行动,再者贞平帝夫妇虽接受了褚景的投诚,却也并非全无忌惮,将他放在靖侯府既是方便也是让他处在魏焕的约束之下。
褚景拜道:“谢二圣。”
贞平帝挥手:“今日就到这儿了,都下去准备吧。”
“臣告退。”
众人起身告退出了长信宫。
殿外,萧溯拉着魏焕的袖子:“表姑姑又要出征了。”
魏焕弯腰摸了摸萧溯***的脸:“承州的糖人儿做的十分有名,秋收时殿下的王驾可以驾临去尝一尝。”
萧溯抱住魏焕:“那本宫要吃表姑姑亲手做的。”
“遵命,臣一定好好学。”
魏焕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萧溯的额头。
各人告别散去,宫门口,魏焕吩咐自己马车前的侍女红璃:“我先回趟家,送褚公子回靖侯府等我,把青竹居收拾出来给褚公子住,不必限制他行动。”
说罢,魏焕跟着她父亲太尉魏衷上了马车。
红璃朝着魏焕的马车伸手示意道:“褚公子请。”
褚景上了魏焕的马车,透过车窗看两辆马车在一个街口分向而行。
魏焕酒醒了又困了,一上魏衷的马车就蹬了鞋子抱着靠枕缩在座位上开始补觉,觉得背后不舒服还把她爹正靠着的靠枕抽出来垫在了自己背后。
魏焕打了个哈欠:“今年春酒劲儿也忒大了。”
魏衷拿了马车上备着的薄衾给魏焕盖上,拱手道:“是是是——”马车到了魏府,魏焕神游一般下了车,她母亲长公主萧玳外出踏青刚回来不久就听了一箩筐梦华楼春宴的事,这会儿正等着跟魏焕这个八卦的主角求证,魏焕抱了她一下,迷蒙眼神中全是对补觉的渴望,拖着音说:“让八卦再飞一会儿,说不定等吃晚膳的时候还有新版本,我要补觉晚膳再叫我起来——今天春饼和春菜多做点儿啊给那个褚公子也带一份儿。”
说完就神游着往自己房里走去。
没去春宴从宫里首接回府的魏衷一头雾水看向妻子,问:“什么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