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大阵破碎的巨响回荡在青云山脉上空。笼罩天穹的血色帷幕分崩离析，碎片如雨坠落，还未落地就化为腥臭黑烟消散。

陈凡保持着双手托天的姿势，自然印悬浮在他眉心前三寸处，散发着柔和的碧绿光芒。灵鹤牺牲前注入他体内的那道自然之力仍在经脉中流转，让他短暂拥有了超越筑基期的力量。

"小畜生！"

一声饱含怒意的咆哮从主峰方向传来。天机阁主黑袍猎人，踏空而来。他每迈出一步，脚下就生成一片黑色莲台，托着他瞬息百丈。元婴大圆满的恐怖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至，压得陈凡膝盖咯吱作响，几乎跪地。

"徒儿小心！"李明远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陈凡转头看去，心头猛地一揪——李明远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刚才为了给他争取时间，硬抗了那五名金丹猎手的围攻。虽然五名猎手现在都已伏诛，但代价惨重。

"李长老，您的伤..."

李明远摆摆手，目光死死锁定越来越近的天机阁主："听我说，元婴大圆满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待会我会施展秘法拖住他，你立刻带着自然印离开青云山！"

"不！"陈凡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会再逃了！"

李明远还想说什么，天机阁主已经来到百丈之内。黑袍老者面容阴鸷，双目如电，手中天机旗虽已残破，但散发出的威势依然令人窒息。

"好，很好。"天机阁主冷笑，"一个自然宗余孽，一个系统叛逃者。今日便将你们一并解决！"

他抬手一挥，天机旗迎风招展，无数黑气从旗面涌出，化作漫天鬼影扑向两人。那些鬼影面目扭曲，发出凄厉哀嚎，竟是这些年死于天机阁之手的亡魂！

李明远一把推开陈凡，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剑上："三百年的血债，今日该还了！"

长剑饮血，顿时青光大盛。李明远白发倒竖，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几个呼吸间就从垂垂老者变成了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中年。这是自然宗禁术"返本归源"，燃烧生命精华换取短暂的全盛实力！

"青霄剑诀·天河倒悬！"

李无尘——现在应该称他为李明远了——一剑斩出，青色剑气如银河倾泻，与漫天鬼影轰然相撞。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方圆百丈内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陈凡也被掀飞数十丈，重重摔在地上。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却顾不上擦拭，急忙抬头看向战场。

烟尘散去，景象令人心惊。李明远持剑而立，衣袍破碎，但气势如虹。天机阁主则退后了十余步，黑袍被剑气割裂数道口子，显然吃了小亏。

"李明远..."天机阁主抹去嘴角一丝血迹，"没想到三百年过去，你的剑更利了。"

"还有更利的等着你！"李明远冷笑，剑锋一转，又是一道惊天剑光斩出。

天机阁主不敢怠慢，急忙挥旗抵挡。两大元婴强者战作一团，剑气与黑光交织，爆炸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让大地震颤，山石崩裂。

陈凡挣扎着爬起来，想要上前助战，却听到李明远的传音入密："别过来！趁现在去救其他弟子！天机阁左右护法正在主峰广场屠杀！"

陈凡这才注意到，远处主峰方向不断传来惨叫，灵力波动剧烈。他咬了咬牙，转身向主峰奔去。

刚跑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陈凡回头，只见李明远胸口被一道黑光贯穿，鲜血狂喷！

"师父！"陈凡目眦欲裂，调头就要返回。

"走！"李明远暴喝一声，反手一剑劈开袭向陈凡的余波，"记住自然宗的使命！"

天机阁主狞笑着挥动旗帜，更多黑气涌出："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

李明远突然笑了。他松开手中长剑，双手结出一个古老法印："那就一起上路吧。自然禁术·万木同春！"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皮肤下浮现出树木年轮般的纹路。下一刻，无数翠绿枝条从他体内爆发，瞬间布满方圆百丈空间。这些枝条如同活物，一部分缠向天机阁主，另一部分则结成绿色屏障，将陈凡远远推开。

"疯子！你竟敢..."天机阁主的怒骂戛然而止，被枝条彻底包裹。

陈凡被绿色屏障推着飞速后退，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天机阁主被一个巨大的藤球包裹。藤球内部青光与黑光激烈交锋，不时有枝条断裂，但很快又有新的补充。

"不——！"陈凡嘶吼着，却无法阻止自己被越推越远。

就在他即将被推出战场时，藤球突然炸裂。一道青光飞射而出，落在陈凡面前——是李明远的本命剑，剑柄上挂着一个古朴的树叶形玉佩。

"活下去..."风中传来师父最后的声音，"自然宗...交给你了..."

藤球彻底消散，里面空无一人。李明远和天机阁主同归于尽，形神俱灭！

陈凡跪倒在地，颤抖着拾起长剑和玉佩。玉佩入手温润，里面封存着一缕李明远的神念："徒儿，若你听到这段留言，说明为师已陨落。玉佩是自然宗掌门信物，内有自然宗全部传承。记住，道法自然，无为而为..."

声音戛然而止。陈凡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泪水模糊了视线。短短一日内，灵鹤和李明远相继为他牺牲，这份悲痛几乎击垮了他。

就在这时，主峰方向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将陈凡从悲痛中惊醒。他擦干眼泪，将长剑和玉佩收好，向主峰狂奔而去。

一路上，景象惨不忍睹。青云门弟子死伤遍地，建筑倒塌，灵田焚毁。天机阁的黑袍修士四处追杀幸存者，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凡胸中怒火燃烧，自然印感应到他的情绪，自动浮现在他掌心。他不再压抑，全力催动印诀，碧绿光芒所过之处，黑袍修士纷纷倒地——他们的灵力被自然之力直接净化，修为尽失！

当陈凡赶到主峰广场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青云门长老死伤大半，只剩下十几人背靠背结阵防御。而围攻他们的，正是天机阁左右护法带领的数十名金丹修士。

"住手！"陈凡怒吼一声，声震四野。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左护法是个面容阴柔的中年男子，他眯眼打量陈凡，突然笑了："这就是那个叛逃者？阁主呢？"

"死了。"陈凡冷冷道，"被我师父李明远所杀。"

"什么？！"右护法是个魁梧壮汉，闻言大怒，"小畜生找死！"

他挥拳隔空击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拳影呼啸而来。陈凡不闪不避，自然印光芒一闪，拳影在距离他三尺处自动消散。

"自然印？！"左护法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它应该随着张三问一起..."

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失言，急忙住口。但陈凡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张三问？那不是三百年前自然宗的创始人吗？

不等他细想，右护法已经暴喝着冲来："管他什么印，杀了再说！"

陈凡深吸一口气，将自然印按在胸口。灵鹤和师父牺牲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悲痛与愤怒化为最纯粹的力量。

"万法自然..."

他轻轻吐出这四个字，自然印顿时光芒大盛。陈凡感觉自己的意识突然扩散开来，与整个青云山脉产生了奇妙联系。山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都成了他感知的延伸。

更神奇的是，他能借用这些生灵的力量！

右护法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陈凡却只是轻轻抬手。无数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光盾。

"砰！"

右护法全力一击打在光盾上，非但没有击破，反而被反震力震得倒退数步，嘴角溢血。

"这是什么邪术？！"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陈凡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青云山脉的化身，每一寸土地都在向他输送力量。他缓缓飘离地面，发梢无风自动，眼中有星辰流转。

"天...天人合一？！"左护法声音发颤，"快撤！"

但为时已晚。陈凡只是轻轻一挥手，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将黑袍修士们牢牢缠住。藤蔓上生有细小的尖刺，刺入敌人体内，开始抽取他们的灵力反哺大地。

"不！我的修为！"

"救命！阁主救命啊！"

惨叫声中，陈凡看向左右护法："告诉我张三问的事，可以饶你们不死。"

左护法面色阴晴不定，右护法却狞笑起来："小子，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阁主只是傀儡，真正的天机阁主是..."

一道黑光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命中右护法天灵盖。他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为飞灰。左护法见状，立刻咬碎口中毒囊，顷刻间气绝身亡。

陈凡抬头望去，只见高空云层中，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缓缓降下。老者穿着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慈祥，但眼神冰冷如蛇。

"三百年了..."老者声音沙哑，"终于又见到自然印。"

陈凡浑身紧绷，从这个老者身上，他感受到了比天机阁主更恐怖的气息："你是谁？"

老者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贫道张三问，自然宗创始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幸存的青云门长老们纷纷变色。

"不可能！"一位白发长老惊呼，"张真人三百年前就死了！"

张三问笑而不答，目光始终锁定陈凡："小友，你体内的无为道体很纯净，可愿与贫道论道三日？"

陈凡警惕地看着他："天机阁是你创立的？那些系统也是你的手笔？"

"聪明。"张三问赞许地点头，"当年我发现，绝大多数修士都无法真正领悟自然之道，强行修炼只会适得其反。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方法——用系统控制他们，强行矫正修行路线。"

"那根本不是修行，是制造傀儡！"陈凡怒道。

张三问不以为忤："何为道？何为魔？不过立场不同罢了。"他伸出手，"把自然印给我，你我可以共同开创一个新时代。"

陈凡冷笑："然后让所有人都变成天机阁的奴隶？"

"冥顽不灵。"张三问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用强了。"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陈凡面前，枯瘦的手掌按向陈凡丹田。这一掌看似缓慢，实则快若闪电，陈凡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手掌即将触及的瞬间，自然印突然自动护主，爆发出刺目绿光。张三问闷哼一声，倒退数步，手掌冒出缕缕青烟。

"好一个认主的法宝！"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张三问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他的额头裂开一道缝隙，一枚漆黑如墨的竖眼缓缓睁开！

"魔眼？！"青云门长老们惊恐万分，"他入魔了！"

黑色竖眼射出一道乌光，所过之处空间扭曲。陈凡急忙催动自然印抵挡，但这次绿光竟被乌光逐渐侵蚀，节节败退。

"没用的。"张三问冷笑，"我这枚天机眼专克自然之道。当年就是用它暗算了李明远的师父。"

陈凡闻言，怒火中烧。但他越是愤怒，自然印的力量反而越弱。眼看乌光就要突破防御，他突然想起《自然道法》中的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福至心灵，陈凡放弃了抵抗，任由乌光及体。但诡异的是，乌光穿过他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虚无，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什么？！"张三问大惊，"你竟然领悟了无我境界？"

陈凡没有回答。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缕风，一滴水，一粒尘，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自然印悬浮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光芒越来越盛。

"不！这不可能！"张三问疯狂催动天机眼，乌光四射，却始终捕捉不到陈凡的真实位置。

终于，自然印的光芒达到了顶点。陈凡的身影重新凝聚，双手握住自然印，轻声道：

"道法自然。"

碧绿光芒如潮水般扩散，瞬间覆盖整个青云山脉。张三问首当其冲，被光芒吞没。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黑色竖眼开始崩解，身体如同风化般一点点消散。

"我不甘心...明明只差一步..."在彻底消散前，张三问怨毒地瞪着陈凡，"系统不会消失...天机阁...永远..."

声音戛然而止，一代魔头终于灰飞烟灭。

随着张三问的死亡，剩余的黑袍修士纷纷溃逃。青云门得救了，但代价惨重——建筑损毁过半，弟子死伤无数，掌门冷千绝和多位长老陨落。

三日后，青云门临时议事大殿。

"经过长老会商议，我们一致推举陈凡为新任掌门。"白发长老——现在是大长老了——郑重宣布，"若非陈掌门力挽狂澜，青云门早已不复存在。"

陈凡没有推辞。他接过象征掌门身份的青玉令牌，轻声道："我会重建青云门，但不只是恢复原样。"

在大长老疑惑的目光中，陈凡取出自然印和李明远留下的玉佩："从今日起，青云门将同时保留剑宗和自然宗两条修行之路。弟子可根据自身禀性选择适合的道路。"

"这..."大长老有些犹豫，"三百年来从未有过..."

"正因为如此，青云门才会日渐衰落。"陈凡看向殿外阳光，"道法万千，何必拘泥一种？"

大长老沉思良久，终于点头："掌门高见。"

又过了三个月，青云门的重建工作进展顺利。陈凡在后山划出一片区域，命名为"自然居"，专门收留战争中失去亲人的孤儿。他亲自教导这些孩子《自然道法》的基础，却不强求他们一定要走这条路。

这一日，陈凡正在自然居前的梨树下打坐，忽然感到肩头一沉。睁眼看去，竟是一只巴掌大的雪白小鹤，正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陈凡微微一笑，伸手轻抚鹤羽："你回来了。"

小鹤啾啾鸣叫两声，展翅飞向蓝天。阳光下，它的羽毛晶莹剔透，宛如当年那只灵鹤重生。

陈凡仰头望去，只见青云山脉云雾缭绕，生机勃勃。山门处，新入门的弟子们正在练习基础功法，有的剑气纵横，有的***感悟，各得其所。

"道法自然..."陈凡轻声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平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