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对着试衣镜转了个圈，十二层象牙白蕾丝裙摆立刻掀起一阵珍珠海浪——那些缝在裙褶里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正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苏小姐，这绝对是本世纪最梦幻的婚纱！
"意大利裁缝操着生硬中文，手指在蕾丝领口比划，"您设计的‘永恒之恋’刺绣，让我想起祖母烤的千层酥。
"苏晚晴噗嗤笑出声，顺手把垂落的鬓发别到珍珠头纱下。
镜中倒映着教堂彩绘玻璃，圣徒们的脸被阳光染成蜜糖色，仿佛集体见证她即将到来的婚礼。
如果忽略门外伴娘团此起彼伏的"吸腹！
吸气！
"尖叫，今天简首完美得像橱窗里的翻糖蛋糕。
手机在蕾丝手套里震动的瞬间，她还以为是林琛发来的惊喜消息。
首到点开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宝贝，穿婚纱的明明该是你。
"画面里林琛的声音像掺了蜂蜜的砒霜，他正把许安然抵在"永恒之恋"的试衣镜前。
闺蜜那条酒红色吊带裙，还是上周苏晚晴亲自挑的生日礼物。
珍珠项链突然勒得喘不过气。
视频继续播放：许安然涂着斩男色口红的唇印在林琛喉结，指尖绕着他领带轻笑："急什么？
等苏家破产，我穿她设计的婚纱嫁给你。
"苏晚晴猛地扯断脖颈上的珍珠，雪白珠子噼里啪啦砸在理石地面。
三个月前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父亲六十寿宴上，许安然戴着妈妈留下的翡翠镯子来敬酒。
那抹帝王绿映着她新做的美甲，像条毒蛇盘在皓腕上。
"晚晴姐！
"伴娘小鹿撞开更衣室的门，马尾辫上别的羽毛发饰还在乱颤，"林总说婚车被***动物皮草的群众堵了，要推迟......"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小鹿盯着满地狼藉的珍珠，又看看苏晚晴手里攥变形的手机，突然福至心灵地转身锁门，动作利落得像好莱坞女特工。
"需要我联系《VOGUE》主编吗？
她现在应该还在米兰拍封面。
"小鹿从Hermès铂金包里掏出卸妆湿巾，"或者先发律师函？
我表哥在顶级律所，专治渣男小三。
"苏晚晴被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婚纱拖尾上。
这件耗费三百个工时的杰作正在吸食她的悲伤，蕾丝层里藏着的定位芯片突然变得可笑——当初怕林琛找不到蜜月旅行的自己，现在倒方便他实时监控。
"帮我个忙。
"她踢掉Jimmy Choo水晶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去把教堂门口的流浪歌手请进来。
"当《Despacito》的欢快旋律响彻穹顶时，苏晚晴正握着裁缝剪在婚纱上开天窗。
伴娘团集体倒吸冷气的声音，完美融入管风琴的轰鸣。
"这件婚纱太沉了。
"她利落地剪开束腰鱼骨，蕾丝碎片雪花般飘落，"你们不觉得教堂暖气开太大吗？
"流浪歌手吹着口哨给她打拍子，围观人群举起的手机像一片闪烁的星海。
苏晚晴忽然想起上个月巴黎高定时装周，超模穿着她设计的星空裙压轴走秀时，林琛说要把那条裙子买下来当结婚礼物。
现在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场真人秀。
剪刀划过胸口蝴蝶结的刹那，藏在抹胸里的微型录音笔掉了出来——这是今早许安然非要塞给她的"防狼神器"。
"Surprise！
"苏晚晴用鞋跟碾碎录音笔，黑色芯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光。
婚纱此刻成了抽象派艺术品，不对称的裙摆露出她膝盖结痂的伤疤，那是上周陪许安然练普拉提摔的。
小鹿突然尖叫着冲过来："晚晴姐！
林总他......""在赶来的路上？
还是正在给许安然挑订婚戒指？
"苏晚晴抓起管风琴旁的圣水往脸上泼，睫毛膏在眼下晕开两道黑羽，"告诉他，省下的钻戒钱记得给智商充个值。
"她甩开残破的头纱往外跑时，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明天八卦头条标题她都想好了：《豪门新娘婚礼发疯实录》，配图肯定是她拎着剪刀狂奔的狼狈样。
但苏晚晴此刻只想大笑。
晨风灌进被剪开的婚纱领口，鼓动得像面叛逆的白旗。
原来扯碎虚假的幸福比想象中容易，就像撕开包装过度的情人节巧克力盒。
首到教堂台阶绊住她的裙摆。
苏晚晴提着残破的婚纱裙摆冲下台阶时，水晶鞋跟正巧踩中婚戒盒里掉出来的钻戒。
八克拉的梨形主钻在鹅卵石缝里发出"咔嗒"脆响，像极了她此刻心脏裂开的声音。
"林太太！
您这样会着凉的！
"酒店门童举着雨伞追出来，意大利口音把"林"字念得像在唱咏叹调。
苏晚晴突然想起上个月陪许安然挑婚鞋，这位门童还夸她们是"米兰最耀眼的东方姐妹花"。
她赤脚踩进路边的喷泉池，冰凉的泉水漫过脚踝。
倒影里破碎的头纱挂在雕塑海神的三叉戟上，随着水波晃成一面投降的白旗。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林琛的来电显示照片是他们初遇时拍的——他举着焦糖玛奇朵撞翻在她新买的羊绒大衣上，咖啡渍形状像颗歪心。
"晚晴！
"许安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甜得能挤出糖浆，"你听我解释......"苏晚晴转身的瞬间，喷泉突然切换成《婚礼进行曲》的节奏。
水柱冲天而起，把许安然新接的仙女卷睫毛浇成落汤鸡。
她精心准备的鳄鱼眼泪还没掉下来，假睫毛先黏在了颧骨上。
"解释你花我的钱做全身抽脂？
还是解释你戴着我家祖传镯子偷情？
"苏晚晴扯下雕塑上的头纱扔过去，"建议你去隔壁Versace借条毛巾，你现在的样子很像被雨淋湿的吉娃娃。
"围观人群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许安然精心策划的苦情戏还没开场就变成滑稽剧，连举着长枪短炮的狗仔都在憋笑。
苏晚晴忽然觉得畅快，原来撕破脸皮比维持塑料友谊轻松多了。
首到那辆黑色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
车门打开的刹那，苏晚晴闻到雪松混着苦艾酒的气息。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镀金门把上，尾戒蓝宝石折射的光刺痛她的眼睛——那抹幽蓝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攥着的蓝蔷薇。
"需要搭便车吗？
"他的中文带着慵懒的伦敦腔，仿佛在邀请她参加下午茶会，"后座有备用的Jimmy Choo，37码。
"苏晚晴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蓝蔷薇纹身，突然笑出声："现在搭讪都流行带婚戒尺寸资料？
"她晃了晃光溜溜的左手无名指，"不过您晚了一步，我刚把订婚戒喂给教堂石阶了。
"男人轻笑一声，腕表表盘突然弹出全息投影。
画面里正是她踩碎钻戒的瞬间，慢镜头回放时钻石碎裂的轨迹竟拼成蓝蔷薇图案。
"真遗憾，"他转动尾戒，"我本来准备了更精彩的退婚礼物。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苏晚晴回头看见林琛的迈巴赫撞开围观人群，许安然正扒着车窗朝她比划抹脖子手势。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她抓着劳斯莱斯车门鱼跃而入，残破的婚纱拖尾还卡在门外。
"开车！
"她拍着驾驶座靠背喊，"去机场！
去警局！
去南极科考站都行！
"男人慢条斯理地按下车窗，对追来的林琛举起香槟杯："新婚快乐。
"气泡酒精准泼在对方高定西装前襟，在许安然的尖叫声中升起彩虹般的气泡。
劳斯莱斯无声启动时，苏晚晴才发现自己正枕着人家大腿。
车内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蓝蔷薇香，和父亲书房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沉舟。
"他突然用银质开信刀挑起她下巴，"记住这个名字，它会是你未来三十年的人生考题。
"苏晚晴拍开冰凉的刀刃，摸到后座暗格里居然真有双水晶鞋。
37码，跟高正好能踹断成年男性的肋骨。
她边穿鞋边冷笑："陆先生，您这搭救落跑新娘的戏码排演过多少次？
"车载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她婚纱里定位芯片的移动轨迹。
陆沉舟指尖划过三维地图上密集的红点："从你踏进教堂起，共有十七个杀手接收过定位信号。
"他顿了顿，"现在还剩三个活着。
"苏晚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后视镜里映出街角连环追尾的六辆摩托车，骑手们正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拖进巷子。
她突然觉得这个浑身谜团的男人，比林琛的背叛更危险。
"为什么帮我？
""十年前苏老先生资助过我的孤儿院。
"陆沉舟转动尾戒，蓝宝石里突然弹出微型投影——正是她五岁时在蓝蔷薇花丛里画画的照片，"作为回报，我送你一场完美复仇。
"手机突然震动，林琛发来最后通牒："现在回来，我当什么都没发生。
"附件是苏氏集团股权转让书的电子版，签名处趴着她最爱的布偶猫爪印。
苏晚晴把手机扔出车窗，转头对陆沉舟粲然一笑："陆先生的孤儿院缺美术老师吗？
我画乌龟特别传神。
"劳斯莱斯拐进隧道时，她终于放任自己发抖。
后视镜里教堂尖顶逐渐模糊，就像她曾坚信的永恒爱情。
陆沉舟突然将蓝蔷薇胸针别在她领口，金属尖刺擦过锁骨："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
"隧道尽头天光大亮，苏晚晴在炫目光晕中闭上眼。
有冰凉液体滑过唇角，她以为是泪，睁眼却看到陆沉舟端着香槟杯往她脸上滴酒。
"庆祝新生。
"他晃着酒杯轻笑，"这瓶唐培里侬刚从你前夫的酒窖顺来。
"苏晚晴夺过酒瓶对嘴灌下大半，气泡呛得她边咳边笑。
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红肿的眼眶和凌乱发丝，还有陆沉舟眼底幽深的蓝。
她突然觉得这场荒诞的逃亡，比原定的蜜月旅行***多了。
当劳斯莱斯停在便利店门口时，陆沉舟突然递来员工制服："第一课，学会在污水里开花。
"苏晚晴抱着印着熊猫Logo的围裙发呆时，听见他对着蓝牙耳机说："把苏氏破产的消息压到明天头条。
" 语气轻松得像在点外卖。
玻璃橱窗映出她此刻的倒影：头戴碎钻王冠，身披破烂婚纱，脚踩沾满泥水的水晶鞋。
像极了童话里被篡改结局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