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间里很静,只有他均匀而低沉的呼吸声,在过分空旷的奢华空间里轻轻回荡。
我像一尊没有体温的雕像,坐在床沿,视线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他英挺的轮廓。
光线真是奇妙的东西。
此刻它眷顾地描摹着他的鼻梁,笔直、高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
我的目光却固执地停留在鼻翼右侧那一片平滑的肌肤上。
那里,空无一物。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细小却尖锐,瞬间刺破了清晨的宁静。
我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走向靠窗的画架,上面固定着一幅尚未完成的素描。
画纸上,是同一个男人的侧影,睡颜安详,线条流畅。
但我的铅笔尖却悬停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最终,在纸面那高挺鼻翼的右侧,落下一个极深、极清晰的小点。
那个点,像一粒凝固的墨,又像一颗被强行嵌入的星辰,突兀地钉在那里。
画中人的轮廓因这个点,骤然染上了一丝遥远而模糊的温柔,与床上那个沉睡的、真实的傅司寒,微妙地割裂开来。
这就是傅司寒的价值所在。
他是一座华丽的金丝牢笼,提供着旁人艳羡的一切:衣帽间里堆砌着当季高定,首饰盒里躺着价值连城的珠宝,账户上的数字足以买下任何瞬间的欲望。
然而,这牢笼的钥匙,并非他傅司寒本身。
他存在的意义,仅仅在于那具皮囊——那副与我记忆中某个烙印至深的身影,惊人相似的皮囊。
傅寒川。
这个名字像一枚烧红的铁,每一次在心底无声滚过,都会留下灼痛的空洞。
他消失在那场海难里,已经十年。
十年,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碾作齑粉,被深海的巨口吞噬,被时间的流沙掩埋。
可对我而言,他从未真正离去。
他像一个固执的幽灵,盘踞在我每一个清醒与昏睡的间隙,提醒着我曾经拥有又猝然失去的整个世界。
傅司寒的出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巧合。
相似的姓氏,几乎复刻的五官轮廓,尤其是那眉眼间的冷峻气质,初见时几乎让我心脏骤停。
我像是溺水濒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