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说,儿子调戏有夫之妇,被路人当成流氓狠狠教训了一顿。
可儿子性子温和,半年后就要保送去北大,怎么会做这种事?丈夫觉得丢人,当着全村人的面拿起锄头砸向儿子的头。
他说只有自己动家法,儿子才不会被定流氓罪。
他下手狠厉见血,儿子顷刻间没了气息。
我冲上前想护住儿子,后脑勺却狠狠地挨了一抽,没了意识。
在卫生所醒来时,我听见丈夫和兄弟的对话。
“老庄,图南这孩子马上就要考出去了,你怎么往死里打他?”“我有振北一个孩子就够了,娴月一直闷闷不乐,把图南的保送名额给振北,她才能安心。”
“我有分寸,那小子是装昏迷,装!不用管,等他装不住了,我再揍他一顿,让他真昏迷!”刘娴月,是我的寡嫂。
庄振北,是我的侄子。
泪水从眼角滑落,我绝望转头。
却看到,隔壁病床躺着的是我那毫无生气的儿子。
1火葬场的效率很快。
不出半日,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就递给我一个骨灰盒。
里面装着的,是我的儿子图南。
接过骨灰盒,我有些恍然。
眼前雾蒙蒙的。
图南,怎么就没了......我抱着骨灰,拖着脚步往回走。
我一直以为,庄永安对刘娴月母子好,只是可怜她家没了男人。
没想到他们才是实打实的一家三口!我行走在大雨里,过往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好像图南从出生开始,就没得到过父亲的好脸色。
比起用功读书的儿子,庄永安似乎更偏爱四处闯祸的侄子。
我问过他原因。
他说是儿子占用了我太多时间,他心里有火发不出。
一开始我信了,还暗自甜蜜,他这么大个人还和孩子计较。
可后来他喝多了酒,打骂儿子是娘娘腔,小白脸。
而侄子今天偷鸡,明天摸狗,就成了他口中的阳刚之气。
在庄永安的哥哥意外过世后,家里更是什么好东西都优先给嫂子和侄子。
图南读书上学要一辆自行车。
庄永安说什么也不给置办。
可一转眼,就给侄子振北买了台一千块钱的电视机。
图南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我每天半饿着,把自己的粮票贴补给图南。
图南每天才堪堪吃饱。
庄永安却还背着我,把家里面的粮票给寡嫂。
我质问他时。
他理直气壮:“振北再长身体,娴月的粮票都贴补个振北了,我不能让她饿着吧!”......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就连现在,庄永安还在打图南保送名额的主意。
泪水混着雨水砸在泥地里......溅不起一丝水花。
若我早一些发现他和嫂子的***,图南也不会受这份罪。
图南,我乖巧的儿子......天完全暗了下来,雨也停了。
刚进院子,我就听见房里面传来的欢笑。
“永安,你和振北一人一个鸡腿,正正好。”
刘娴月喜气洋洋的声音传进耳里。
他们竟然杀了鸡。
平日里只有值得庆祝的好日子才会杀鸡。
我的心狠狠一沉,难道杀掉我的儿子,让他们如此快活吗?推开门,刘娴月的声音刺进我耳里。
“呀!宋莹,你不在卫生所养病,跑回来做什么?”2“庄永安!你这个畜生!”庄永安的嘴角还带着油渍,眼神躲避。
“宋莹,你这是做什么?”“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吃下最后一口鸡腿,站起来,冲着我命令道。
“让图南滚回来给振北道歉,成天仗着成绩好,做些下三滥的事!”我深吸一口气,道。
“图南死了!被你活活打死的!”庄永安嗤笑一声,抹了把嘴角油渍。
“和你儿子合伙来骗老子了?”我没接话,只狠命地瞪着他。
他指着庄振北,对我道。
“你看看振北,多乖!下雨了知道往家跑,他庄图南呢?天都黑了,还在卫生所里装昏迷!等老子亲自去求他是吧?”“你告诉他,他今晚要不回来,就永远别姓庄!”刘娴月叹息一声。
“弟妹,你劝劝图南,别和他爸置气了,他爸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啊!”我冷眼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
抬手把怀中的骨灰盒砸在庄永安脸上。
“看!看!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清楚!这就是图南!”庄永安一时间有些发愣。
他揉揉眼,捧起骨灰盒,去看骨灰盒上贴着的,盖着章子的纸条。
他发出一声嗤笑。
“宋莹!庄图南装昏迷演戏,你这个做妈的,也跟着胡闹?”庄永安扯下图南骨灰盒的纸条,冲我扬了扬。
“这样的红章子,我拿根红萝卜也能刻出来!火葬场的能刻!死亡证明我都能弄来!”“宋莹,你这戏得演齐全,我来帮你和图南那畜生一把,赶明儿我就上村里,给图南开个死亡证明,注销户口!”我捏了捏口袋里的薄纸。
发出一声冷笑。
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肯相信——图南是真的死了呢?3刘娴月拦在我和庄永安面前,她假心假意道。
“图南这孩子还真是贪玩,还拉着弟妹你陪他一起......”“好了,永安你也退一步,给她们母子俩一个台阶下。”
庄永安瞪着我,眸中充满不满。
看向刘娴月时,他缓和了神色,“大发慈悲”命令我。
“宋莹,去把图南喊回来!”“让他别在卫生所赖着,受那么点伤,回来吃点鸡皮也就养好了。”
“你可别说我这个老子不心疼儿子,鸡皮里都是油水,大补!”我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小堆鸡皮,胃里翻涌。
鸡皮被庄振北放进嘴里反复舔完,再吐出来。
庄振北察觉到我的目光,对我挑眉挑衅。
“图南哥哥最爱吃我吃剩下的了,我不吃了,他才能吃......”我紧紧握住拳头,咬着牙。
庄永安脸色冷了下来。
他扯过我。
“你盯着振北做什么!你别吓坏了振北,他还是只个孩子,经不得你吓!”他还只是个孩子?那我的图南就不是孩子了吗?我再一次冲庄永安低吼。
“庄永安!庄振北是孩子,那我的图南呢?图南就不是孩子了吗?”“你们吃鸡肉,喝鸡汤,就给图南吃他庄振北嘴里吐出来的鸡皮!你还是不是人!”“你们让图南走在黄泉路上都不得安生!”我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你们都会遭到报应的!”庄永安抬眼看我,神色有些松动,顾左右而言他。
“够了,宋莹,别闹了,等振北上了大学,我也会给图南找个好个大专,毕业后直接进厂。”
“振北,图南,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亏待了谁。”
把图南的保送名额给庄振北,让图南上大专。
这还不叫亏待!那什么叫亏待!我猛地把图南死亡证明拍在庄永安面前。
“庄永安!你耳聋心瞎!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图南,真的死了,被你亲手打死的!”4庄永安暴怒出声。
“够了!宋莹!你到底还要怎样!我陪你演戏也演够了!”“他庄图南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不过是教训了他两下,你们母子俩就合起伙来一遍又一遍地演!”“你们不嫌烦,我还嫌烦!”他猛得抄起门后的旧木板和铁锤。
“不回来是吧!那就永远别回来!”他一下一下地用木板把窗户封死。
木刺扎破他的手掌,他却嘴角上扬。
“把窗户封死,他庄图南晚上想回来都回不来!”“翅膀还没硬,就想着拿捏他老子了!”“没教养的东西!”咒骂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我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缸,朝庄永安正在钉的木窗砸去。
茶缸落地,刺耳的声响过后,一切恢复寂静。
良久,庄永安反应过来。
他捡起茶缸,恶狠狠地砸向我。
“宋莹!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忍够你了!”“明天,咱俩就去打离婚证,庄图南这个不孝子我也不要了!”......正争执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永安家的......”是村长。
庄永安收了怒气,换了脸色。
恭恭敬敬地把村长迎进门。
村长坐在主桌上,发问。
“本来大晚上的,我也不该来找你......”“可图南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虎毒还不食子......”“你做的......哎!”庄永安望着在村里颇有威望的老村长,一时间有些心慌。
他敛着声音,问。
“村长......你这是......”老村长长叹一口气,从蓝布口袋里掏出两张零钱。
“这是我家随的份子,好好给图南那孩子办场葬礼,风风光光地送他走吧!”“永安媳妇,你也别闹了,一家人,扯破脸皮,谁脸上都不好看......村子的名声你也要注意。”
庄永安在村长的声音中,转头望向图南的骨灰盒。
像是在确定什么。
他猛地扫向骨灰盒。
“啪嗒”一声。
骨灰盒应声落地。
一块块灰黑色的骨头伴着灰粉滚落。
他愣了愣,神情呆滞。
“这是图南......不是应该好好......地躺着卫生所吗?”他双腿发软撑在桌前,沉默半晌。
忽而,他又沉痛地蹲下身,伸手想抱我。
为自己找着开脱是理由。
“宋莹,这也是图南自作自受,谁叫他做出那下三滥的事。”
“耍流氓的都得死,村里上次定流氓罪的老王,第二天就被打死***丢河里了。”
一旁的庄振北和刘娴月的眼里满是嘲笑和激动。
好像在看一场滑稽的戏。
自作自受......这分明是他们有意陷害。
我望向三人的脸,我一定要让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好在,警察来得比我预想的要快。
穿着制服得警察拿出公文函,对庄永安道。
“庄永安,你涉及谋杀,需要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