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拽着阿福躲进城郊一间废弃的染坊,腐木与霉味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
少女仍昏迷不醒,额角滚烫,左腹伤口渗出的血竟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是鬼医门的噬心散。”
陈昭皱眉扯开少女染血的衣袖,只见伤口周围己泛起蛛网状紫纹,“阿福,去把门口的艾草捡些来,再找块干净布。”
阿福缩着脖子往外跑,忽又顿住脚步:“少爷,她、她要是醒了会不会害我们?”
“她若想动手,刚才在巷子里便做了。”
陈昭撕下自己内衬,蘸着雨水擦拭少女伤口,目光落在她腕间褪色的红绳上——绳结处缠着半片枯叶形状的银饰,纹路竟与青铜铃铛背面的暗纹极为相似。
突然,染坊外传来枯枝断裂声。
陈昭瞳孔骤缩,伸手捂住少女的嘴,另一只手悄悄摸向怀中的铃铛。
三息后,三道黑影翻墙而入,刀刃在雨中泛着冷光。
“分头搜!”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
陈昭屏息贴着墙根挪动,指尖触到染坊角落的木架,心中忽然一动。
他轻轻推了推阿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数到三,你往右跑,把他们引到后巷。”
“少爷!”
阿福瞪大眼,“我……”“照做。”
陈昭将一团艾草塞进他手里,“记得把这玩意扬起来,他们戴着面罩,闻不得草药味。”
雨声掩盖了脚步声。
当阿福突然冲出偏门,黑衣人果然立刻追了上去。
陈昭趁机抱起少女冲向染坊二楼,却在楼梯拐角踩到一块松动的木板——“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最后一名黑衣人骤然转身,刀刃划破陈昭衣袖。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铃铛再度发烫,一道青光扫过,黑衣人手中刀竟寸寸崩裂!
陈昭趁机抬腿踹向对方胸口,黑衣人踉跄着摔下楼梯,后脑撞在石臼上,顿时昏死过去。
“呼……”陈昭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却发现她睫毛轻颤,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眸子如寒潭映月,明明虚弱至极,却藏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你……是谁?”
少女声音沙哑。
陈昭不答,反而扯下她腕间的银饰,与铃铛背面的纹路对照:“这叶子,为何与我的铃铛暗纹吻合?”
少女瞳孔微缩,挣扎着要起身:“你从何处得到这铃铛?”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阿福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少爷!
他们、他们还有同党——”话未说完,便是一声闷哼。
陈昭冲到窗边,只见巷口竟来了十几名黑衣人,为首者腰间悬着鬼医门的青铜令牌,袖口绣着陈家的云纹图腾。
“陈昭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为首之人掀开兜帽,竟是陈家主母的心腹管家***,“主母念着你是陈家血脉,让我带你回去认错。”
陈昭攥紧铃铛,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清楚所谓“认错”不过是幌子,回到陈家便是死路一条。
少女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染坊后墙有个狗洞,我引开他们,你从那里走。”
“你伤成这样,怎么走?”
陈昭皱眉。
少女扯下红绳,将银饰塞进他掌心:“带着这个去城西药铺‘半亩田’,找一个叫林叔的人。
就说……枯叶盟的人需要借船。”
话音未落,她竟猛地推开窗户,抓起桌上的靛蓝染料泼向楼下——深蓝液体如暴雨倾盆,浇得黑衣人睁不开眼。
“走!”
少女厉声喝道,同时挥剑斩断房梁绳索。
陈年木梁轰然坠落,堵住楼梯口。
陈昭咬牙抱起阿福,按少女所指找到后墙狗洞,刚爬出去,便听见染坊内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的怒吼:“活要见人!
给我追!”
雨越下越大,陈昭背着阿福在泥泞中狂奔,怀中的银饰与铃铛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他忽然想起少女睁眼时的眼神——那绝不是普通女子该有的剑意,而“枯叶盟”这三个字,他曾在父亲生前的密卷里见过只言片语:江湖隐秘组织,专与鬼医门作对,行事诡秘,无人知其真容。
“少爷……”阿福在背上喃喃,“那姑娘……”“她不会死。”
陈昭握紧银饰,拐进一条暗巷,“鬼医门想要活口,***更想从她嘴里问出我的下落。
但她既然能提到枯叶盟,便必有后手。”
城西“半亩田”药铺己熄了灯,陈昭叩了三次门,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
开门的是个瞎眼老头,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雨夜不售药,小公子请回吧。”
陈昭将银饰递过去:“林叔,枯叶盟的人需要借船。”
老头指尖触到银饰,浑身一震,迅速将三人拉进屋内。
门闩落下的瞬间,后院传来马匹嘶鸣。
老头掀开地板,露出通往密道的阶梯:“船己在青芦港备下,三日后涨潮开船。
但有句话,老朽不得不提醒——”他浑浊的瞎眼转向陈昭,声音低沉:“您怀中的铃铛,是鬼医门历代追寻的‘引魂铃’。
二十年前,令尊就是因这铃铛与枯叶盟结下渊源。
如今铃铛现世,江湖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陈昭瞳孔剧震,父亲的死因他一首存疑,此刻终于摸到一丝线索。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的怒吼隔着门板传来:“陈昭!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
别忘了,你母亲的病……还等着断肠草入药呢!”
阿福猛地抬头:“少爷!
主母她、她真的……”“嘘。”
陈昭按住阿福的肩膀,目光落在密道深处。
引魂铃在怀中发烫,与银饰的纹路交相辉映,竟在掌心映出一幅残缺的地图。
他忽然想起少女挥剑时的利落招式,想起***袖口的陈家云纹——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林叔,”陈昭握紧银饰,“船我要,但我还要一样东西。”
老头挑眉:“公子但说。”
“断肠草的解药。”
陈昭声音平静,却藏着锋芒,“既然他们用母亲威胁我,那便让他们知道,我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雨声轰鸣中,药铺暗格缓缓打开,露出一瓶朱红色药丸。
陈昭将药丸收入袖中,转头看向密道:“阿福,记住,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陈家公子与小厮。”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用力点头。
当***踹开房门时,屋内只剩一盏摇曳的油灯。
风从破窗吹入,将桌上的一张草纸掀起,上面是陈昭用靛蓝染料写下的字迹:陈家主母的秘密,不妨去城西乱葬岗找找看。
——陈昭留***捏紧纸页,指节发白。
身后黑衣人低声道:“管家,那药铺老头……”“不必管他。”
***冷笑,“陈昭以为拿到枯叶盟的船就能逃?
他不知道,青芦港的潮水……早就被我们做了手脚。”
雨幕中,染坊方向突然腾起青色信号烟。
***瞳孔骤缩——那是鬼医门“死士尽出”的讯号。
看来,引魂铃的秘密,终究还是惊动了更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