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凑近门缝。
在跳动的火光下,贞观三年的封蜡泛着新鲜的松脂光泽,本应早己碳化的麻绳纤维,此刻还带着弹性,好像就在昨天,还有人用朱砂笔在封条上添了一道新咒,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不对。”
云烨伸出手,刚触到封蜡边缘,腰间的鱼符便发出了尖锐的蜂鸣声。
那是工部秘传的机关警讯,意味着危险在逼近。
他眉头紧皱,沉声道:“武德年间的封门术,怎会用现代的松香合剂?”
话音未落,李砚手中的狼牙坠己紧紧贴在青铜门上。
狼眼处的红光仿若活物,缓缓游走,将门上的楔形文字映照得通透明亮。
那些符号,绝非常见的甲骨金鼎文,倒与导师实验室里加密文件的乱码极为相似。
硫磺混着环氧树脂的刺鼻气味,首往鼻腔里钻。
李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就要炸开一般。
他想起爆炸前最后一次见到陈教授时,老人手中攥着的羊皮卷上,也是这些会随温度变色的文字。
他用火把烘烤门板,那字迹如显影般逐渐清晰起来。
每一道笔画里,都嵌着细如发丝的金属丝,在火光下泛着类似 CPU 电路的幽蓝。
“赶快后退!”
云烨大喊一声,猛地拽住李砚的衣服后领。
只见青铜门的表面渗出浓稠的液体,在月光下骤然沸腾着。
这液体并非古籍记载的“人鱼膏”,而是带着石油醚气味的透明胶状物。
狼牙坠刚一接触,整面墙便如同蜂巢一般崩解开来,暴露出内嵌的三十六台青铜浑天仪。
每台仪器的转轴都缠着用人的头发搓成的发条,末端还拴着风干的人指骨,指节上戴着现代工艺打造的银色指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惊悚。
密室门缓缓打开了,一股刺骨的温泉水汽,裹挟着浓烈的硝石味扑面而来。
李砚的防护手套刚触到石门,手上的疤感到一阵剧痛,似乎要烧坏皮肤。
他的视线越过云烨的肩头,只见温泉池中央,一具白骨静静漂浮着,身上穿着唐代的缺骻袍。
那白骨的右手攥着一枚玉珏,玉珏在渐渐融化,露出内部的齿轮组。
而左手腕上,还戴着一只潜水腕表,表盘数字随着狼牙坠的震动,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这是……”云烨忍不住惊呼起来,他踢开脚边的“开元通宝”,只见铜钱边缘的齿纹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这是 2023 年央行发行的贞观纪念币,他曾在工部尚书的案头见过拓片。
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的是,池底还沉着一块玉简,上面用激光蚀刻着“粒子对撞机操作规程”,字迹在水汽中时隐时现,就如同李砚实验室电脑屏保出现的故障画面。
狼牙坠投射出一幅全息星图,二十八星宿在石壁上活龙活现,缓缓地旋转着。
当猎户座腰带三星对准温泉池中心时,池底传来了齿轮咬合的沉闷轰鸣声。
李砚眼睁睁地看着白骨的指节松开,玉珏滚落的轨迹,与实验室钍元素失窃案的监控画面完全重合。
那时的他,刚给陈教授泡好浓茶,转身便看见保险柜自动打开,一切都如梦境般真实又虚幻。
“小心!”
云烨的呼喊声,混着箭矢飞过的呼啸声。
李砚本能地迅速后仰,一支青铜箭簇擦着他的喉结飞速飞过。
箭簇上蜂窝状的凹槽里,嵌着微型磁石,这装置与他实验室用来固定超导线圈的装置一模一样。
箭矢钉入石壁的瞬间,溅起的不是火星,而是一团幽蓝的火团,瞬间将“李世民贞观三年监造”的落款烧成灰烬,露出了底下用碳十西笔写的小字:“陈默生,2023 年 5 月 4 日”。
火团迅速蔓延开来,石壁上裂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二十支贴着“碳酸钙提纯剂·2023 年制”标签的试管整齐地排列着,躺在玄冰隔层里。
试管底部,沉着半片焦黑的工作牌。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大褂,就是李砚以为死于车祸的导师。
他刚碰到试管,标签便瞬间崩解,白色粉末在空中迅速聚合成一个红色的倒计时:71:59:59 ,每一秒的跳动都似乎敲在他的心头。
“不可能……”李砚的声音,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陈教授明明在几个月前的爆炸中,尸骨无存,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贞观二年的地宫之中。
就在这时,试管接连爆裂,粉末如同雪花般落在他的腕间疤痕上。
一阵剧痛中,他的脑海中闪过零碎的画面:导师在爆炸前,将狼牙坠塞进他的手上,口中说的不是“关掉对撞机”,而是“去贞观二年找云烨,他袖口有你父亲的血痂”。
云烨的鱼符这时裂开了,露出内部的罗盘。
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狼牙坠。
这位平时总带着淡淡疏离感的工部员外郎,却笑着扯下腰间的量天尺。
尺身上的图案,不是星宿图,而是李砚实验室的平面图。
“十年前在敦煌,你救过我三次。”
云烨的声音混着地宫崩塌的轰鸣声,他的目光落在李砚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第一次是莫高窟壁画里的星轨,第二次是玉门关外的磁暴,第三次......”温泉水逆流开来,升空而起,在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浑天仪。
李砚看着星图与狼牙坠的纹路完美重合,脑海中如电光石火般,终于想起了导师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武威戈壁,年轻的陈默生搂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
那人腕间的三道疤痕,与自己此刻的疤痕分毫不差。
“时空锚点要塌了!”
云烨的罗盘指针己变成了血红色,他神色凝重,将鱼符塞进李砚的手上。
绳子另一端缠着的,不是唐代丝绦,而是现代登山绳。
“去青铜城找令尊,他在等你校准星图!”
云烨喊道。
地宫地板轰然开裂了,李砚在坠落中,急忙抓住云烨抛来的绳索。
这时,他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在蒸汽中渐渐变得透明,袖口隐隐露出半截绣着“中科院”字样的白大褂。
当狼牙坠启动磁悬浮的刹那,他终于看清了云烨藏在眼底的不舍。
那眼神,如同父亲看儿子一般,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眼神一般无二。
“云大人!”
李砚的呼喊着,被地动山摇的轰鸣声彻底吞没。
下方百丈处,青铜城的轮廓在时空裂隙中若隐若现。
城墙上的晶体阵列,闪烁着实验室特有的冷光,而城门上方的门牌号,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长安区朱雀大街 233 号”。
穿过裂隙的瞬间,贞观三年的璀璨星空与 2023 年的刺目火光,在他的眼前重叠在一起。
李砚看见陈教授站在青铜城头,手中握着另一枚狼牙坠。
背后是无数穿着唐代官服,却戴着智能手环的身影。
导师张开嘴,却没有声音传出来,只有唇语在星图中缓缓流转:“你母亲在武德九年等你,别让现代人的血污染星轨......”倒计时的数字在李砚的视网膜上疯狂跳动,他腕间的疤痕与狼牙坠融为一体。
他终于恍然大悟,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三个月前的爆炸,还有此刻地宫的崩塌,都是同一时空锚点上的连锁反应。
温泉水汽化作冷雨落下,打湿了他囚衣下的现代工牌。
当青铜城的城门在眼前缓缓开启,李砚听见齿轮转动声中,夹杂着婴儿的啼哭。
那是来自武德九年的,属于他的第一声啼哭。
云烨消失前塞进他手上,除了鱼符,还有半片泛黄的纸条。
纸条上,用两种笔迹写着同一句话:“别相信地宫壁画,李世民要的不是长生,是让整个贞观时代......”字迹在此处被烧焦,只留下最后两个清晰的小字:“重启。”
这两个字,似乎命运的烙印,再次将李砚卷入了这个错综复杂的时空旋涡之中,而等待他的,是更加未知的挑战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