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异变始于三个时辰前，最初只是视野边缘出现黑色絮状物，后来逐渐发展成整个左眼视野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方格，每个格子里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片段。
他跪坐在由碎骨铺就的斜坡上，手指深深掐入大腿肌肉以抵抗眼球后方传来的剧痛。
这种痛感很特别，像是有人将烧红的铁签从视神经插入，在脑仁里缓慢搅动。
更诡异的是，每当痛感达到某个临界点时，脑海中就会响起模糊的低语声，使用的是一种音节古怪的古老语言，但秦昭却莫名能理解其中含义。
"坚持...第九次轮回...钥匙..."怀中的玉简持续散发着灼热温度，新浮现的规则文字正在皮下组织形成凹凸的疤痕。
秦昭颤抖着取出这枚三寸长的血色玉片，看到表面渗出粘稠液体组成的文字：初始规则壹．每日辰时三刻，必须吞食一粒同类型生物的眼球（注：眼球需保持鲜活状态，离体不超过两个时辰）贰．违逆者将经历三日腐目之刑（第一阶段：视觉模糊；第二阶段：虹膜溶解；第三阶段：脑组织侵蚀）叁．第九日血月当空时仍存活者，可面见城主（警告：前八届无人生还）玉简背面的"九"字刻痕突然渗出鲜血，在秦昭掌心烫出焦痕。
这个数字是三天前那个血色夜晚，师妹将这枚玉简塞给他时，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
当时她的嘴唇开合，说的却不是"师兄保重"，而是..."找到...第九个..."记忆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
秦昭用断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剑刃与地面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这把青冥宗制式佩剑如今只剩一尺三寸，断裂处参差不齐，是在那场灭门之战中被莫怀山的本命飞剑斩断的。
他眯起尚且完好的右眼环顾西周——这片被称为白骨荒原的旷野上，随处可见高低起伏的骨堆。
近处散落的多是普通人类骨骼，但往远处望去，开始出现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怪异骨骸：有翼展超过三丈的鸟类骨架，有长着六条手臂的巨猿遗骸，甚至还有几具半人半鱼的奇特骨骼浸泡在血色的水洼中。
在东南方向约两百丈处，有具新鲜的尸体正被某种藤蔓状生物缓慢缠绕。
那些手腕粗细的黑色藤蔓表面布满尖刺，每当收缩时就会从尸体上带下一块血肉。
秦昭认出那是噬魂藤，《九狱志异》中记载过这种只生长在极阴之地的妖物，以吞噬生灵的记忆为生。
"噬魂藤的捕食过程通常持续六个时辰。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时，秦昭的断剑己经以反手姿态横扫而出。
这一式"孤雁回翔"是青冥宗秘传剑法，讲究力从地起，经腰达刃，在狭小空间内能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金属破空声在寂静的荒原上格外刺耳，然而剑锋在距离声源三寸处突然凝滞——一根看似普通的竹杖轻描淡写地架住了这记足以斩断铁柱的横扫。
"反应速度合格，但发力方式有问题。
"持杖者是个蒙着双眼的灰袍少女，脏污的布条在脑后打了个死结，露出小半截苍白的下巴，"你师父没教过你这招要用腰劲配合呼吸吗？
气海穴发力，过命门，经肩井，最后才到手腕。
"秦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确实是"孤雁回翔"的精要所在，但眼前这个神秘少女如何得知？
青冥宗剑诀向来口耳相传，就连藏书阁的秘籍里都只有招式图谱而无心法要诀。
少女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疑惑，嘴角微微上扬："我叫白婴。
至于为什么认识青冥宗的剑法..."她的竹杖突然刺入地面，精准地挑出一块半埋在骨粉中的青铜残片，"认识这个吗？
"青铜残片约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从某个整体上撕裂下来的。
表面蚀刻着精细的星图，在血月照耀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秦昭的指尖刚触到边缘处的火焰纹章，记忆就突然闪回到三个月前——师尊闭关处的石门上，正是用这种青铜板作为阵眼核心。
"看来你确实是青冥宗最后的传人。
"白婴的竹杖在地上划出复杂的轨迹，骨粉随之形成一幅简略的地图，"三个月前天机阁执法堂主莫怀山带队灭门时，特意留下了你的性命。
"秦昭的呼吸变得粗重。
那个血与火的夜晚，他亲眼看见莫怀山用锁魂链刺穿师尊的紫府，七十二名同门师兄弟的血把演武场的地面都染成了暗红色。
但当狂暴的剑气即将波及自己时，莫怀山确实做了个古怪的收剑式，甚至用气劲将他推出了危险区域。
"为什么？
"秦昭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白婴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竹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秦昭左眼，在距离眼球不到半寸处急停。
杖尖渗出的一滴透明液体落入秦昭开始浑浊的瞳孔，瞬间引发更剧烈的灼烧感。
这滴液体像是活物般在眼球表面游走，最后聚集在瞳孔边缘，形成一圈极细的金色纹路。
"因为你的眼睛很特别。
"白婴收回竹杖时，秦昭注意到杖身裂开了一道细缝，里面隐约有寒光闪过，"确切地说，是你左眼视网膜背后的那个东西。
"她突然扯下蒙眼布条的一角。
在布条缝隙间，秦昭看到了一只金色的竖瞳，瞳孔中倒映着九个旋转的黑色勾玉！
"这是...""天目。
"白婴重新系好布条，"能首接观测到规则形态的特殊瞳术。
你左眼里现在埋着的，是第九枚天目碎片。
"秦昭的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在白婴金色竖瞳的***下，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他的视野开始分裂——右眼看到的是正常世界，而左眼中，整个世界变成了由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立体网络，每条丝线上都浮动着细小的符文。
那些缠绕尸体的噬魂藤，在左眼视野里竟是无数符文锁链的具现化！
"别看太久。
"白婴的竹杖轻轻敲击他的膝盖，"天目初开者容易被规则同化。
"她指向西北方向的一座骨堆："那里有具新鲜尸体，右眼还保存完好。
你现在需要补充眼球能量来平衡天目的消耗。
"当血月移动到天顶位置时，荒原上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秦昭发现自己的呼气会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这些冰晶落地后竟会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
更诡异的是，每个冰晶里都封存着一段模糊的画面片段，有战斗场景，有临终遗言，甚至还有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别碰那些冰。
"白婴的竹杖拦住他伸出的手，"这是怨霜，触碰者会看到死者最后的记忆。
荒原上的怨气太重，连水汽都带着亡者的执念。
"她带着秦昭来到那具新鲜的尸体旁。
死者是个紫袍修士，胸口有个碗口大的贯穿伤，边缘处结着黑色的冰晶。
秦昭认出这是天机阁高阶执事的制式服装，但奇怪的是，尸体腰间挂着的却是青冥宗内门弟子的身份玉牌。
"莫怀山的人。
"白婴用竹杖翻动尸体，"看来天机阁内部也出了问题。
"死者的右眼球确实完好无损，虹膜上有一圈与秦昭左眼相似的金纹，只是颜色更淡。
当白婴用竹杖挑出这颗眼球时，秦昭的左眼突然传来强烈的吸力感，仿佛两个眼球之间存在着某种共鸣。
"做个交易吧。
"白婴突然压低声音，"用这颗天目碎片，换你玉简背面的数字。
"秦昭浑身一僵。
玉简背面那个用指甲刻出的"九"字，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三天前师妹将玉简塞给他时，特意翻转玉简用指甲刻下这个数字，整个过程都被她的衣袖遮挡。
"你究竟——"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无数噬魂藤破土而出，在空中扭结成巨大的手掌形状。
更可怕的是，在秦昭的天目视野中，这些藤蔓是由无数"清理违规者"的符文组成的，而触发它们攻击的源头，赫然是自己怀中那枚开始发烫的玉简！
白婴的灰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布条被掀开一角，露出下面金色的竖瞳："来不及解释了，跑！
往北边泣血城的方向！
"她将天目强行按进秦昭的左眼眶。
在眼球融合的剧痛中，秦昭的视野突然分裂重组——右眼看到的是正常世界，而新融合的左眼里，每条噬魂藤都变成了由符文组成的锁链，正从西面八方朝他们缠来。
更恐怖的是，在荒原深处，有个由无数红色丝线组成的巨人轮廓正缓缓站起，它胸口的位置，浮动着与玉简上一模一样的规则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