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裂成蛛网的瞬间，他瞥见镜中自己左眼眼白泛着青黑，像被泼了墨汁的瓷片，后颈渗出的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烫得皮肤发疼。
"停手！
"白玄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炸响。
陈玄的手腕被另一只手狠狠攥住——是他自己的左手，此刻正泛着病态的苍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这才惊觉，右手不知何时己经抠破了胎记周围的皮肤，鲜血混着黑色的血珠往下淌，像是从伤口里渗出来的墨。
"你上次强行压制凶灵，手太阴肺经的淤堵还没散。
"白玄的声音带着学医的冷静，可陈玄能感觉到他掌心的颤抖，"再这么抓，经脉要废的。
"门被"砰"地撞开。
李薇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陈玄你看！
"手机照片里，张明远后颈的阴阳鱼胎记周围，缠着暗红色的咒文，纹路扭曲如活物。
陈玄的呼吸骤然一滞——那咒文的走向，竟和他此刻后颈渗血的痕迹完全重合。
"《阴符经》里写过血契双魂。
"李薇的指尖在屏幕上发抖，"双生者以血为契，一魂存则一魂生，一魂灭则双魂散......你和张明远的胎记，外围纹路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
"黑玄的声音突然在陈玄脑子里响起，带着几分冷硬的锐利："乱葬岗那个雨夜。
"记忆突然涌上来。
三岁的陈玄被裹在破毯里，扔在野坟堆的槐树下。
雨幕里，他看见个女人的影子，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被雨声盖得模糊。
女人低头时，后颈的阴阳鱼胎记在闪电里一闪——和他现在的，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叮——"解剖室的消毒灯在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玄捏着镊子的手稳得反常，白玄在意识里轻声提醒："校方说是协助清理，其实是怕闹大，你动作别太明显。
"福尔马林罐底沉着块暗红色的组织。
陈玄的镊子刚碰上去，黑玄突然在意识里低吼："停！
"他的手腕不受控制地一抖，镊子尖重重戳在罐口。
液面突然翻涌，半张青白的人脸从浑浊的液体里浮上来，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福尔马林的气泡。
"活人心脏。
"黑玄的声音像淬了冰，"这罐子根本不是泡标本，是养活物。
"白玄的呼吸一滞。
他迅速摘下听诊器，胶头贴在玻璃罐壁上。
听诊器里传来极轻的"咚、咚"声，像老式挂钟走慢了拍。
"频率和张明远左眼血丝的抽动......一样。
"白玄的声音发紧。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沙哑的笑声，混着金属刮擦声，像有人用指甲划黑板："小神胎，你听到了吗？
那是姐姐在哭。
"陈玄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猛地抬头，管道口的铁网锈迹斑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深夜十一点，教师公寓三楼的窗户透着昏黄的光。
陈玄贴着墙根往上看，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是那种被火烤着的烫，像在指引他什么方向。
"阴阳鱼共鸣。
"黑玄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他书房里有东西和你有关。
"书房的门锁在黑玄的手法下"咔嗒"一声开了。
陈玄刚踏进去，檀香混着血腥气就冲进鼻腔。
黑玄拽着他的手撕开书柜夹层，一本泛黄的手抄本"啪"地掉出来，封皮上写着《阴司叛逃录》。
"1943年，阴君张玄冥携幽冥枢机逃离......"黑玄念得飞快，"双魂相生相克，唯阴阳鱼血可破......""等等。
"白玄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陈玄的鼻尖动了动——那股血腥味更浓了，混着檀香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过又被扑灭。
他转身的瞬间，李薇举着打火机从阴影里走出来。
火苗在她指尖摇晃，映得她眼睛发亮："你故意让我跟着？
"陈玄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李薇晃了晃手机："解剖室的监控，你撕符咒时特意侧过脸；清理现场时，镊子尖在罐口留了划痕——你根本是在给我留线索。
""你想让我烧掉这些证据？
"李薇的拇指压在打火机轮上，"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想让这些证据留着。
"沙哑的男声从燃烧的书架后传来。
张明远走进火光里，后颈的咒文像活蛇般游动，左眼的血丝顺着脸颊爬下来，在下巴处凝成血滴。
"李薇，你该感谢陈玄。
"张明远笑了，那笑里带着说不出的阴狠，"要不是他替你挡了最后一刀，现在躺在解剖罐里的，就是你。
"李薇的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
陈玄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张明远脚边的阴影里，躺着半块带血的雄黄药包，是李薇今天早上塞给他的。
"用凶灵残魂？
"张明远盯着陈玄手臂上的黑纹，"幽冥殿的炼魂阁？
正好。
"他左眼的血丝突然暴涨，像无数条黑红色的蛇，"唰"地缠住陈玄甩过来的凶魂黑雾。
那些怨气不仅没伤着他，反而顺着血丝往他身体里钻，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翻涌的黑血。
"阴司禁术，血饲。
"白玄的声音带着学医的冷静，"他在用自己的血养凶灵......陈玄，快退！
"陈玄手臂上的炼魂阁纹路突然烫得灼人。
黑玄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响："借你凶魂，还你凶魂！
"他掌心的阴阳鱼烙印猛地炸开黑血。
那血像有生命般飞向张明远，两道胎记在血雾中共鸣，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张明远的惨叫声混着书架倒塌的轰鸣，震得窗户嗡嗡作响。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陈玄瘫坐在地上。
李薇倒在他旁边，额头撞出个青包，手机却还攥在手里，自动播放着音频："......双魂血契，破则两伤，合则通幽......"那是《阴符经》的录音，正是张明远书房里那本古籍的声音。
通风管道再次传来冷笑，这次更近，像是贴着陈玄的耳朵："三日后子时，老解剖室见。
"黑玄突然拽住陈玄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别跟去！
他要引你去乱葬岗......那里埋着当年的秘密，埋着......"白玄摸出兜里的雄黄药包。
药包是李薇连夜去城隍庙求的，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他把药包塞进李薇手里，低头时看见自己后颈的胎记，血己经止住了，却浮起一层淡金的纹路，像幽冥殿的殿门。
"三日后。
"白玄轻声说，"我得去。
"黑玄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看见陈玄的左眼，眼白里的青黑正在消退，可眼底却浮起一层淡金的光，像幽冥殿门楣上的篆字。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陈玄后颈投下一片阴影。
那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两个重叠的轮廓——一个温和，一个冷硬，正缓缓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