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
体校?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套奇怪的运动服,再摸摸床单,硬得能当搓衣板。
灵魂深处的社畜本能让她开始自动盘点:这是梦吗?
保险赔吗?
工伤怎么算?
首到余光扫过角落一面脏兮兮的小镜子,里面映出一张年轻到几乎陌生的脸,才终于让她意识到——她穿越了。
彻彻底底,毫无尊严地穿越了。
27岁的社畜一秒变24岁的实习助教,梦回东川体校,沦为别人家的体育系小透明。
吴北北眨眨眼,强行冷静下来,心想:行吧,至少没一睁眼变成原始人,己经算上天眷顾了。
“行了,没啥大碍,”校医啪地合上病例簿,“待会儿让那群打球的小子来给你道歉,顺便认认人,免得以后被打第二回。”
吴北北:……这理由听起来格外有道理又让人悲伤。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进去!
都给我进去!”
校医像赶羊一样咆哮。
门被推开,一群穿着宽大校服、脚步慌张的少年鱼贯而入,像极了被抓包的小偷集团。
他们东倒西歪地站成一排,有人悄悄踢别人一脚,有人装死看天花板,活脱脱一群捣蛋鬼集体表演。
吴北北忍住笑意,目光顺着他们一扫而过,首到定格在了最后一个少年身上。
那人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裤腿还挽了一边,头发凌乱得像刚和风扭打过,手插在兜里,懒散中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拧巴感。
他微微低着头,眉眼间有种淡淡的疏离,像不愿真正融入这热闹中的一份子。
吴北北的心,骤然狠狠一跳。
是林嘉。
十五岁的林嘉。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开始集体背台词:“对不起助教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下次绝对注意!”
“真的不是故意砸你的,姐你别生气啊!”
声音此起彼伏,假惺惺中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唯有林嘉,始终没吭声,只是冷着脸,像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吴北北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维持着助教身份应有的严肃,淡淡点了点头。
校医嫌弃地挥手:“行了行了,都出去吧,除了那个穿黑鞋的,留下。”
一群男生欢呼着作鸟兽散。
林嘉站在原地,一副“反正我又不是没挨过骂”的生无可恋脸。
“你,过来。”
校医指了指吴北北。
林嘉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像被拎来认错的小狗。
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少年惯有的生涩和拗劲儿:“对不起。”
吴北北心里像是被柔软的一爪子挠了一下,疼得又甜又酸。
她弯起嘴角,温声道:“没事,以后小心点。”
林嘉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
微不可察地,他耳尖红了一下,立刻别开眼,像条炸毛的小狗般迅速逃离战场。
吴北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暖意。
天知道,她有多想冲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少年,告诉他:别怕啊,小嘉。
这一次,有我在。
——校医叹了口气,拍拍吴北北肩膀,道:“新来的?
看你挺能抗,给你提个醒——林嘉那小子,表面皮,心里可敏感得跟猫似的。
多担待点吧。”
吴北北一怔,眸光柔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
那个总是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的林嘉,其实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硬生生把自己塞进别人的世界里。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显得那么孤单。
——出了医务室,吴北北被安排在女生宿舍楼一楼,临时的一间助教宿舍。
房间小得可怜,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破旧柜子,还有一扇永远关不紧的窗户。
风一吹,窗户啪啦啪啦响个不停,像在搞灵异节目。
吴北北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思考:上辈子攒的好运气,是不是全都用来穿越了?
不过很快,她就翻身坐起,握紧了手里的纸条。
林嘉。
她终于又见到了他。
不论这次穿越的背后有什么原因,她都不会放弃。
哪怕重来一遍,她也要把少年时代的他,从泥沼中拽出来。
让他不再受伤,不再绝望。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洒下来,东川体校一派忙碌景象。
吴北北换上助教服,按照校医的说明,前往办公室报到。
路过操场时,她远远看见一群少年正在打篮球。
其中最活跃的那个人,正是林嘉。
他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笑得张扬明亮,带着一种天生的少年感。
吴北北脚步一顿,心头柔软又心酸。
她清楚地知道,林嘉的外向,但那只是他的保护色。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融入这个嘈杂的世界,才能不被孤立。
“魏助教!”
旁边一个男生冲着她挥手,篮球嗖地一声飞了过来。
因为吴北北还未适应这个名字,但出于本能,还是闪了过去篮球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狠狠砸在了后面的墙上,发出“咚!”
的一声巨响。
操场瞬间安静了。
一群男生脸色发白,林嘉也停住了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对不起对不起!”
带头的男生连忙跑过来,鞠躬哈腰。
林嘉抿了抿唇,耳尖微微发红,走到她面前,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明明没用那么大力的……”吴北北哭笑不得,板起脸:“罚跑两圈,所有人。”
(我咋这么不走运呢,吴北北心想)一群人哀嚎着开始绕场狂奔,林嘉也不例外,但他跑得慢吞吞的,时不时回头偷偷看她一眼。
吴北北站在操场边,看着少年们活蹦乱跳的身影,心底却像有股暖流慢慢流过。
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这里,真好。
这里的林嘉,还没有受过那么多伤害。
而她,会成为他生命里,那个撑伞的人。
她悄悄在心里发了个誓。
——夜色渐深,体校的操场上只剩零星几盏灯。
吴北北抱着水杯,靠在宿舍窗台上,出神地望着远处的篮球架。
不远处,一个瘦削的少年影子悄悄探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吴北北没有看见。
但风,悄悄地把少年的心事,吹到了她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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