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地动仪,以精铜铸其器,圆径八尺,形似倾樽;其盖穹隆,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
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承之。
其牙机巧制,皆隐在樽中,覆盖周密无际。
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
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
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
验之以事,合契若神。”
袁园老师的粉笔字写得工整娟秀,透着美感。
“地动仪是中国东汉时期的科学家张衡在公元132年发明的,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能够测量感知地震的仪器。
它比欧洲的第一台地震仪早了1700多年,是中华民族古代科技文明的结晶。
地动仪的发明标志着人类运用科学手段测定地震方向的新纪元,张衡因此被誉为地震学的鼻祖。”
董大树专心致志的听讲翻译,忽然感觉头有点眩晕,大地似乎动了一下,看窗外杨柳树上的乌鸦麻雀,扑棱棱飞走。
早上上学时,寨沟的鱼不明不白的跳出水面,家里狗莫名其妙的乱叫。
董大树大叫一声“要地震了”,这时教室在抖动,袁园是上海知青,见识广,立即组织同学撤离。
一时教室大乱,同学拼命往外跑。
尖叫声。
桌椅碰倒的声交汇在一起。
董大树坐在第二排靠走道,刚想往外跑。
看见王小满起身又痛苦坐下。
前几天,王小满骑自行车,摔伤了腿。
董大树走到王小满面前,弯腰。
“快,我背你”见王小满犹豫。
大喊一声:“不想活了!”
不由分说,一把抓住王小满的手,弯腰,王小满趴在董大树后背。
同学们都到了操场空地,大地尘土飞扬,天旋地转。
董大树扑通趴在地上。
教室倒了。
同学们傻了。
王小满从董大树身上翻过去,坐在地上。
董大树坐起。
拍拍手上的灰土,看见学校教室大都毁坏了,只有雪松挺立着。
王小满惊魂定,此刻脑子空白,眼泪哗哗流着。
看董大树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董大树坐在地上,忽觉胳膊肘疼,捋起袖子,王小满看到董大树的胳膊上的血,董大树赶忙从口袋掏出一块手帕。
用手捂住。
猩红的梅花,渗出血,王小满 从口袋掏出一块手帕,也是猩红的梅花手帕。
王小满知道,董大树的手帕是上次割麦受伤自己给的。
没想到他还留着。
两块手帕连在一起,紧紧系在董大树的胳膊上。
两人此时都没讲话,彼此互相感动。
舍己救人的事学校宣传,镇委书记到校表彰。
董大树获得一张奖状,5元钱奖金。
1976年的地震,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也改变了王小满对董大树以前的看法。
暑假到了,学校没布置作业。
董大树每天喂家里的黑猪,柴火灶加热,锅里放上红芋煮熟,加一些糠。
豆饼,往喂猪盆里一倒。
猪不请自来,不顾吃相,吭哧吭哧的大快朵颐,满头满脸都是猪食。
董大树吃过早饭,一手挎篮子,一手牵着雪白的羊羔。
羊羔在河坡上悠闲吃草,董大树用镰刀割草。
羊吃饱,草满筐。
洗澡、粘知了、爬树、赶毛蛋、玩的天昏地暗。
瘸了腿的爹看在眼里,心里欢喜。
董大树倔脾气温顺了,家里让干啥,闷头就干,干就干好。
孩子懂事了,董大树爹将烟袋的灰在地上磕磕,踮着腿走了董大树自己都奇怪。
咋回事呢?
那次帮王小满割麦,王小满到街上买了冰棍,董大树剥掉包纸,一股凉丝丝的,放在嘴里,凉甜。
这是董大树第一次吃冰棍。
王小满买了两只烧饼,两根油油条,烧饼卷油条,一人一卷。
董大树以前吃油条都是一小节一小节吃,烧饼卷油条,吃的真过瘾。
天热,割麦劳累,董大树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口渴,这一小小动作,王小满敏锐的察觉。
“走,喝洋糖汽水”。
一杯黄黄的凉丝丝的带有甜味的洋糖汽水下肚,董大树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王小满笑了!怪不得同学喊他乡巴佬。
真是没见过世面。
董大树吃相,吴炳辉边看,边欣赏。
甚至有些不解。
油条3分钱一根,冰棍2分钱一根,洋糖汽水5分一杯。
街上人稀少,王小满带董大树。
坐在水泥地上,背靠墙。
在供销社门前看小人书。
兴许累了,兴许不喜欢看小人书。
王小满眼睛有些迷离,头一歪,碰到董大树的肩膀。
王小满打了个激灵,赶忙坐好。
阳光下,牙很白,樱桃小口,有酒窝,笑盈盈。
有羞涩。
董大树沉浸在小人书世界,当看完《小英雄雨来》,王小满靠着他的肩膀,进入梦乡,鼻翼轻轻发出鼾声。
董大树一动不动,生怕惊动王小满的梦。
阳光下。
一对少年就这样静止不动,一幅温馨的画面。
董大树觉得脖子有点僵硬,歪头,用眼角余光一瞥,看见王小满漆黑发亮的头发上有枯黄的麦秸,脸上有一块泥灰在她的眉心,恰像一颗美人痣,点缀着她光滑细腻的皮肤,一张好看的脸。
董大树上学坐在王小满后排,每天只能看见她天鹅颈的白皙的脖子,漆黑发亮的头发。
平常不敢从正面看她的脸。
董大树用手想把它擦掉下,又怕惊动,害怕误会。
董大树又扭过头继续看小人书,翻到桃园三结义,又回头看看王小满的脸上。
董大树忍不住又想擦掉灰。
他小心翼翼放下小人书,极力保持身体平衡。
右手慢慢往前挪。
董大树屏住呼吸。
就像平常粘知了那样。
生怕惊动。
董大树手就要接触倒王小满脸、头发,王小满头动了一下,董大树手嗖地收回。
董大树见王小满又睡了。
他突然想起捉蜻蜓的方法,蹑手蹑脚。
手慢慢靠近,屏住呼吸,轻轻将麦秸拿掉。
董大树舒了口气,继续看小人书。
董大树从没这样接触过女孩,只有母亲给他这样的机会。
看到王小满略有发育的胸脯,内心没有慌乱,没有邪恶,没有其他。
只想用自己的力量,给她一个休憩的依靠。
多少年后,董大树回忆都感到美好温馨。
有时竟落下眼泪董大树心中噗噗跳,像做贼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董大树内心在煎熬。
擦还是不擦,是个问题。
董大树最后还是没胆量,帮王小满擦掉灰。
只是在王小满醒的时候提示一下。
王小满睁开惺忪的眼,见自己靠在董大树肩上,惊恐地站立,羞涩的笑了。
阳光渐渐西移,街上行人稀少。
两人付了两角钱看小人书费,就到学校去了。
董大树第一次知道钱的好处。
于是,他听从父亲的安排。
其实,董大树有私心,就是下定决心,利用暑假挣钱,买东西,还人情。
董大树一家都是庄稼汉,面朝黄土背朝天,对于赚钱,擀面杖吹风---一窍不通。
老实本分。
董大树靠着洋槐树,阳光漏下,照在斑驳的地上,微风吹来,地上小草,不住点头。
董大树迷糊睡了。
树上知了的叫声充耳不闻。
脸上落下一坨粘乎乎的东西,董大树一惊,手一抹。
一闻。
腥歪歪的,原是喜鹊屎,董大树恶心,急忙把手在灰土的蹭蹭几下。
闻闻,没有了臭味。
手下沾满了黄土。
“哈哈”,一阵笑声。
“恭喜,你有好运了!”
董大树一看。
外号二流子的狗逼背着一袋鼓鼓囊囊,又不重的袋子,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篮子。
狗逼上过学,父母早逝,狗逼吃百家饭过日子。
不到田里干活。
也不知他如何生活。
有人看见狗逼经常到街上吃五毛一碗的杂烩汤,外加一个白哗哗的好面馍。
兴致来了,还喝一提子烧酒。
嘴里哼着小曲,晕了,就在沟坡上睡觉,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小日子惬意极了。
“想不想赚钱,叔叔教你”。
看到狗逼皮笑肉不笑的麻脸,董大树别扭过头。
狗逼倒不生气,坐在董大树身边。
一股男人特有的汗味扑入鼻翼,董大树咳嗽一下。
起身要走。
“好,莫走,叔叔带你到供销社卖东西,给你买糖吃”董大树将信将疑,跟着狗逼到了供销社。
狗逼背的是一包晒干的洋槐树叶,筐内是知了蜕的壳。
当狗逼拿着2元钱,带着董大树吃了一碗杂烩汤、一个白面馍,董大树信了。
狗逼煞有介事,洋槐树叶晒干,好为***染军衣,***。
知了壳是中药,为***治病,董大树点点头,倒不嫌狗逼了,反而觉得狗逼聪明。
有本事,是能人。
一个假期,董大树起早贪黑,特别是雨后,捡知了壳。
手喇出血,一次从洋槐树上掉下,腿烂了一块。
父亲倒也不关心,只要不做坏事。
董大树人晒黑了,手上胳膊上有几道伤痕。
暑假卖洋槐树叶。
知了壳共挣了三元钱。
对董大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卖的钱在手心攥出汗,回家小心翼翼放在课本内。
董大树觉得世界真美好,整天笑嘻嘻的。
他盘算,请王小满吃冰棍、喝汽水、看小人书董大树朴实,一心盼望开学,好还人情。
开学了,董大树和邻居毛头一起,喜气洋洋到了学校。
口袋里有几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